唐御顿时胸中怒火上升,但对上太子淡然的目光之后,他还是沉声道:“还请殿下接旨。”
赵星灏冷笑一声,随即衣角一震,“孤近日忙于政务,一时怠慢了唐总管,还希望大总管莫气恼才好。”
“奴才怎么会生气呢,如今殿下一切以国事为重,只要别耽搁了陛下的旨意就好。”
唐御微眯着眼,随即丝毫不带一点恭敬地将明黄色的圣旨奉上。
赵星灏瞥了印喜一眼,印喜立马上前去接过圣旨。
“唐总管若是无事,就下去吧,孤会按照父帝的旨意来办的。”
赵星灏随手展开圣旨,便开口赶人。
唐御眉头皱起,心想这太子也太不给自己面子了,陛下还在呢,竟然就敢如此冷待于他,倘若陛下走了......
唐御冷哼一声,心中暗自记下,一甩拂尘就转身出殿。
青鸾殿内,印喜低着头跟在赵星灏身边伺候着。
赵星灏阅览完圣旨后,脸色急变,“没想到玉龙皇城中还有这样的高手隐匿,父帝可真是给了个苦差事下来啊。”
“罢了,印喜,你去传孤的旨意,告诉神威军统领萧俨,让他立刻禁严皇城,哪怕翻地一样的找,用尽一切手段把人给挖出来。”
“是,殿下。”
印喜应声退下,留下赵星灏一个人在殿内面色不明。
过了一会,他才像做了什么决定一样站起身,快步出殿,迅速朝后宫走去。
赵星灏一路避开来往的宫人,顺着宫角小路来到了南宫柔然的殿宇。
此时,南宫柔然正在殿内对镜描妆,见赵星灏急匆匆地闯进来,她相看左右,令宫人退下后,忍不住轻启朱唇问道:“灏儿,这是发生了何事,让你如此失态?”
赵星灏径直在南宫柔然面前的矮椅就坐,清俊的眉眼间透着不安和焦急,“母后,刚才唐御替父皇过来传旨了。”
“哦?”南宫柔然蹙眉。
距离赵帝闭关已经快一年了,期间他几乎没有传递过任何旨意出来,各种国事奏折,都是任由赵星灏施为。
怎么今天突然有旨意传出,难道是赵帝闭关出现了变故?
南宫柔然问道:“圣旨上说了什么?”
“回母后,父皇有旨说,昨夜有大宗师夜闯后宫,后宫侍卫一时不敌,让他逃脱,父皇有命让孤封锁皇城,务必要把那贼人找出来。”
“这事来的蹊跷。”
南宫柔然叩了叩桌面,轻声道:“昨夜有人闯宫门?为何本宫没接到任何消息。灏儿,你先按照圣意去做,馥彤!立刻去查探清楚,昨晚宫内到底发生了何事。”
馥彤应声出去查问,殿内只剩赵星灏和南宫柔然两人。
“灏儿,你准备派谁去做这件事呢?”
“萧家的人,萧俨。”
南宫柔然美眸一瞥,嘴角微勾:“哦?我儿和他们萧家倒是友好。”
看南宫柔然面上似笑非笑,赵星灏连忙解释道:“母后切要误会,这贼人能擅闯后宫就说明实力不错,孤自然要找个人去试探一二。
更何况那萧俨的神威军本就有巡视、镇守皇城之责,此事予他也合宫规。”
赵星灏殷切地上前,给南宫柔然倒了杯茶,凑近后低语道:“更何况那赵谦已废,萧家就相当于断了利爪的老虎,再不足为惧,能利用就利用一二也无妨。”
“灏儿思虑周全就好,本宫....”
没等南宫柔然说完,就见馥彤面带喜色地快步走进殿中。
“恭贺娘娘大喜,奴婢出去查清楚了,昨晚有人闯了贯清宫,逼疯了萧贵妃!”
什么?
南宫柔然不知觉间松了一口气,她一边喝茶,一边开口问道:“怎么回事,可派太医去看了吗?”
看到赵星灏还在一旁,馥彤赶忙收敛了面上的喜色,低头道:“回娘娘,奴婢刚刚已经传唤了太医过来,可惜萧贵妃已经状若疯癫,神情呆滞,认不出人来了。
她的贴身婢女彩琅也对昨晚的一切毫无记忆,只一个劲的说是宫里闹鬼...”
“荒谬!皇城之中,天子脚下,哪儿来的鬼怪之说?!”
南宫柔然一拍桌子,对着馥彤怒目而视,“行了,既然疯了就找几个太医好好看着吧,以后也别让她再出来闹腾了,免得惊扰阖宫上下。
还有那什么鬼神怪谈,统统都不许胡说,陛下最恨的就是装神弄鬼之事,此事绝不能传到陛下耳中,立刻下去传本宫懿旨,封锁贯清宫,其中宫女内侍一律杖杀,就让贵妃一个人在那安心养病吧。”
南宫柔然摆摆手也懒得再说话,对于萧如意落得这个结果,她也是心底早就有数,哪怕是萧如意现在不出事,后面她自己也会亲自出手。
倒不如现在这样,借由刺客的名目,甩得干净利落,让萧如意在后宫自生自灭。
反正不是她出的手,也算对萧家有个交代。
赵星灏见状立刻对馥彤点头示意,短暂的目光相接后,馥彤会意地低眉下去传令。
“母后就这样放过她了?”
赵星灏脸上闪过一丝古怪。
他自然是知道自己这位母后,在还未登临皇后宝座之前,和萧贵妃斗得有多凶猛,现如今大好机会送上门来,她竟然不赶尽杀绝,反而放她一马?
知子莫若母,南宫柔然一看赵星灏的神色就知道他的心思,她放下茶杯,耐心地解释道:“灏儿,现在这个时期还是不要做太多敏感的事情,之前萧家已经退了一步,这次就别逼得太狠了,反正萧如意也疯了,她的生死根本无关紧要。”
“那倘若她是装疯....”
“既然本宫说她疯了,那她不是真疯也得疯。”
也是。
赵星灏心底不屑的嗤笑,对于这位所谓的“贵妃”和她的儿子,自己是一向看不上眼的。
渭城治水这明摆着混功绩的地方,赵谦都能弄得天怒人怨,几乎丢尽了皇家的脸面。
就连现在他残废了,闭关中的赵帝都毫无表态,更别提现下毫无利用价值的他们娘俩,恐怕就是萧家,也会毫不犹豫舍弃他们吧。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陛下的旨意,虽然陛下的意思含糊不清,但是很明显,这个夜闯皇宫的贼人定是个大宗师无疑,灏儿你千万小心,若是抓不到他也罢了,最关键的是前朝要安稳,你可明白?”
“孩儿明白。”
......
悦来楼中,庞小四被赵大邵好不容易安抚下来。
一旁桃粉大着胆子向许应说道:“少爷,小四哥跟着咱们也鞍前马后,若是能帮就帮他一把吧。”
许应微微皱眉,虽然说他昨晚并没有功夫去找,庞小四这位在后宫的姐姐,但从庞小四身上缠绕的血色因果来看,恐怕那女子早已凶多吉少。
“也罢,让本少替你一算。”
许应端坐于盘椅之上,四周灵光在几人的注视下缭绕闪动,在桃粉眼里看来,隐隐约约还带着些许奇异的光芒。
“闭眼,冥想你最后一次见到你姐姐时的样子。”
许应说完,庞小四安静地闭上了双眼,庞紫薇的音容笑貌赫然在他的脑海浮现。
许应就着单手一抓,就将缠绕着庞小四的血色因果提出,恍惚间,庞小四似乎听到了女子的哭号之声。
此时在许应释放出的金色灵力的加持下,那血红的因果慢慢出现在几人眼前。
尤其是被许应亲手点灵的桃粉,迷离惝恍只见听到里头传出的鬼哭狼嚎之声,吓得她根本不敢靠近。
赵大邵和江达二人近来武艺有所精进,再加上许应灵力的特意渲染下,也能隐约地看见那诡秘的因果。
众人哪里见过这么不可思议的景象,纷纷变了脸色。
只有许应一人还神情淡然,状若无人。
终于,一缕又一缕的血色被许应缓缓抽出,庞小四彷佛被极端地摧残了一遍又一遍,浑身上下的衣裳都湿透紧贴着胴体。
庞小四粗喘着大气晕倒,幸好被江达及时扶住,“许少...”
“放心,他无事,只不过他身无武功,一时间难以接受因果离体,被反噬了而已,休息一下就能缓过来。”
桃粉诧异道:“因果?少爷这是...”
“呵呵,你可以把因果理解为因果报应。”许应嘴角泛起一丝莫名的笑意。
“因果报应真的存在么?”
桃粉好奇地睁大了双眼,从小她只听过苍天有眼,还从没听说过因果报应会这样子缠着人的。
许应抬头遥望天穹,“是啊,这就是因果报应,会在无形中纠缠着你,只是凡人肉眼凡胎不得窥视罢了。”
“那这红色的因果难道是血光之灾?”
“不,倘若是庞小四本人的血光之灾,就应该是红中带着黑煞,可是这道因果是鲜红色的,那就说明有什么人的血光之灾牵扯住了他。”
“是庞小四他姐姐庞紫薇!”桃粉一时间顿悟道:“那就是庞紫薇出事了,少爷你知不知道是什么事啊?”
“我现在又不是神仙,还能掐会算?”
桃粉俏皮一笑,突然间又发现自家少爷说的是现在不是,那就是说将来能咯。
没理会桃粉的突然思维发散,许应捏着那缕还不算凝实的血线,从中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恶意。
那股恶意带着透顶贪欲,几乎是要刻意引诱出人们内心最深处的丑陋欲//念,在那黑暗龌龊的背后,似乎有一双腥红的眼眸在观望着。
不对,这绝不是普通血光之灾。
许应立刻反应过来,这股因果里头透着不详,绝对不是寻常仇杀恩怨能滋养出来的。
其中暗藏贪嗔,必为大凶!
可是北辰大陆分明是一个低武世界,怎么会有如此奇异的东西作祟呢?
许应感应许久,并不觉得这是寻常的杀人凶,反而像是被引诱培养出来的噬人孽凶。
算了,管他什么煞什么凶的,也敌不过一拳。
不过看这血光,庞小四的姐姐估计难逃一劫。
许应心头微动,隐晦地将三点灵力分别打入庞小四、江达和赵大邵三人体内。
以他们两人的资质足够依仗这点灵力,踏入修仙大道了。
庞小四稍微差点,不过在许应加强版灵力的长久滋养下,将来混个筑台境也不是问题。
许应下意识任思绪放空,将神识沉入那缕血色之中。
只见一个长着和年纪完全不符的娃娃脸的可爱女子,正站在一排排华服宫女的最后头,低头捧着一只盛满瓜果的雕花铜盘。
而在最前头,是一位华冠丽服、蝉衫麟带的妍艳女子,她身旁有极浓的龙气盘绕,头上花团锦簇之间,插着一只振翅欲飞的赤色瑞凤。
许应皱眉,随即一指点醒庞小四,“你姐姐可是在皇后宫里当差的?”
庞小四迷迷糊糊地醒来,含糊地答道:“没有啊,小的姐姐是使了几十两银子进宫的,能被分进个浣衣局都算祖上冒青烟了,哪里能奢望去伺候皇后娘娘。”
许应一时也无语,算起来,昨夜他进宫也就见了那萧贵妃一面,别说面容了,就只看周身气质都和这位女子完全不同。
他也不曾进过后宫,哪里分得清哪位是哪位。
只可惜这缕因果所传递的信息实在有限,现在的许应还没办法通过这零星半点,推测庞紫薇的所在。
再加上皇宫内有龙气的遮掩,要想通过一点因果找人颇费力气。
不过也不是不行,大不了再闯他一次宫门罢了。
许应这么想着,心里有了主意,对庞小四安抚道:“你放心,今晚本少再去一趟皇宫,必定把你姐姐找回来。”
一听这话,庞小四眼泪瞬间下来了,他又哭又笑地向许应谢恩。
突然,一骑骑黑甲卫兵绝尘而出,沿着街道冲开人群摊贩;楼下传来呼喝声,将在外的百姓如牛羊般驱逐回家。
刘掌柜拖着肥胖的身体爬上楼来,对许应几人谄笑道:“许少爷,有贼人肆虐皇城,神威军马上要展开封锁、排查,待会若有什么打扰之处,还请诸位见谅。”
窗外,不知何时飘来几片黑云,刚好遮住了愉来楼头顶这一方天光。
许应泰然出手,一点弹破黑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