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曲拉不到张婆子的手，只好轻声哄着。
“好啦好啦，不是不想带你去，这不是没定数嘛？我现在去，肯定要跟着梁绮东跑西跑，看看能做什么营生，顾不上你，人生地不熟的，梁家人也忙，没人陪你，人生地不熟的，你不难受啊？”
林云曲想得周到，张婆子也知道自己是想多了，哼哼两声，妥协了。
“行了行了，知道了，要是混不下去，就回来，大不了回来摆摊，再不济，就回家种地去，到时候我把地要回来，好好种地，养活我们两个也还成。”张婆子说。
家里的地，因为林云曲不在家，也不让张婆子种，就租出去了。
林云曲：“……倒也不必这么快就准备后路。”
九月份开始，至少到十一月份，又是农忙，到时候回来，怎么说也能挣一笔。
三四十两听着不多，可是在这小镇子里，真的已经可以活得很滋润了。
除非，那时候，何家封禁庄园大门，不给大家摆摊。
……
后面也没什么需要安排的，林云曲将自己要进城的消息，跟芸娘和容小梅以及食客们说了。
之后简单收拾两身衣服，带上小人偶和自己这阵子赚到的一半银两，跟着梁家嫂嫂侄子侄女们一起踏上了进城之路。
张婆子目送梁家的马车远远离去，唉声叹气回到平安巷。
房东老大爷正要出门，见状便忍不住问：“舍不得云曲啦？”
张婆子叹气：“可不是，从小到大就没离过家，今儿就这么一个人自己走了，我心里实在放心不下。”
房东老大爷拐杖一点一点的。
“放宽心吧，孩子大了难免要去闯自己的路。我几个孩子不也是，当初出门的时候，我也跟你一样，万分不舍，如今呐，他们都在城里站稳脚跟，孙子孙女都能过好日子，能上学，能识字，都挺好的。”
房东大爷虽然没有子女在身边，但是家里的活计从来不用操心，年节儿女们都会回来聚一聚，平日没事，就跟去扶桑树下跟大家下下棋，唠唠嗑，逗逗小孩儿，日子也挺滋润。
房东大爷见张婆子还是一副忧心的模样，干脆倚在门口，继续劝说。
“你想啊，把孩子留在身边，是不用担心受怕，但是苦的累的还是孩子不是？”
“把他们捆在身边一辈子，我们是没什么遗憾了，可孩子们心里却都是遗憾。外面的世界多好啊，我们命不好，不能看也就罢了，要是孩子想去看，也有能力去看，我们还把孩子拴住，不让他们去看，唉，对不起孩子呐！”
“没钱，才是最苦的。”
最后一句话，着实是戳了张婆子最痛的点。
没钱的日子，她可太懂了。
“老大哥说的是，还是你看得透啊。这三言两语，我老婆子被说得念头都通透了。”
房东大爷笑呵呵：“什么透不透的，也就这样，孩子孝顺啊，就是远在天边也能孝顺，孩子要是不孝顺，就是睡一个屋，摔下床都不看你一眼。我瞧云曲这孩子是个孝顺的，你这心呐，就放回肚子里去吧。”
养儿防老，养儿防老，很多人不乐意孩子远行就是怕孩子走了就不回来了。
张婆子见房东大爷误会，连忙解释。
“老大哥误会了，云曲这孩子的孝心，那是没得说。就是她是个女娃娃，在外头不比男娃，我是怕她吃亏。”
“那不是还有梁家人嘛？虽然咱也不知道梁家在城里怎么样，可是瞧着梁家对云曲这孩子也挺满意的，你就是瞎操心。走走走，去扶桑树那里，大家唠两句，瞧你一个人愁的。”
房东大爷说着朝张婆子招手。
云曲那孩子可是托他帮忙照看这老婆子的，自己可不能前头应得好好的，后头就不管人家了。
张婆子想着家里也没什么事，也就跟着一起去了。
……
三辆马车摇摇晃晃地朝城里驶去。
孩子们都想跟林云曲一起，梁家三位嫂嫂只好自己坐一辆马车，林云就和五个孩子一辆。
三位嫂嫂总算得了清净，煮着茶，吃着小点心，一路看风景，惬意得很。
相较嫂子们的惬意，林云曲这辆马车简直吵翻天。
梁青不爱说话，尚且安静一点。
其他四个……
不哭不吵的话，其实也挺好的，林云曲想。
但，孩子怎么可能不哭不吵啊！
刚开始林云曲给他们讲故事，跟他们下五子棋，玩小游戏，大家都挺开心，就是后面不知道怎么的，就起了争执。
小孩子一哭起来，那嗓门能把人耳朵震聋。
林云曲劝了几句，没劝住，只好捂着耳朵，和梁青一起靠在角落里看着他们发呆。
她总算知道上车之前，嫂嫂们跟她说要是侄子侄女们哭了，吵了，不用搭理他们，等他们闹够了自己就会停下来。
这场景，堪比她误上了一辆全是小学生的公交车啊！
吵闹程度，连司机师傅都觉得生无可恋。
别说林云曲，现在正在驾车的车夫，也觉得挺头大的，要炸掉了！
梁青小小的手，捂着自己小小的耳朵，看着哭闹的堂哥堂姐，缩进林云曲怀里，凑近林云曲的耳朵。
“姑姑，他们好吵呀，他们那么大了，怎么比我还能哭？他们不觉得羞羞嘛？”
说着，挪开自己的小手，把耳朵凑近林云曲的嘴边，生怕自己听不到林云曲的回答。
林云曲笑着摸摸他的脑袋瓜。
“没事，正常，羞羞是他们的，小青不羞，小青乖。”
梁青听完林云曲的回答，小手又把耳朵给捂回去。
“嗯，我乖，我才不哭。”
林云曲简直要被他的小模样给萌死，没忍住轻轻捏了一下他肉嘟嘟的脸颊。
梁青乖乖给她捏。
小孩子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没一会儿又玩到一块儿。
林云曲悄悄松了一口气，开始祈祷车夫赶车快一点，早点进城。
木桑镇到鹊鸣城骑马要三天，坐马车，至少得五天。
林云曲跟孩子们呆了两天，熬不住了，只能跟嫂子们换着来看孩子。
……
林云曲进城的消息张婆子没瞒着，没两天，就传到了来镇上想要走后门给张力送东西的张老太的耳朵里。
张老太得知林云曲不在，心中一喜，猛地想起不久前，加入乾灵教有几年时间的信徒跟自己说的话。
神道天尊可以满足人的一切心愿！
只要心诚，换命都可以！
当时她没信，却也随口问了一声怎么换命，没想到如今竟是派上了用场！
如今林云曲不在，张婆子也不回村。
张老太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自己家过得这么惨，张婆子凭什么过好日子？！
她就应该家破人亡和以前一样到处挖野菜吃！
张老太压着心底的愤恨和激动，快步回了家。
跪在神龛前，张老太双手合十，十分地虔诚地对着那尊奇形怪状的石头许愿。
等到夜深人静，张老太便悄悄摸摸地来到张婆子的院子，拿着铁丝捣鼓院门上的锁。
这个技能，她可是连张大都没告诉！
那个信徒说，换命需要被换的人的贴身之物，最好是八字，血液头发指甲次之，最差的，也是常用的物件。
张老太借着月光，在张婆子和林云曲的房间之间犹豫了一下，选择了林云曲的房间。
张婆子不是挺疼爱林云曲的吗？
那就让尝尝失去唯一孙女儿的滋味！
张老太恨恨地想。
在林云曲屋里摸索了许久，没找到什么特别的东西，怕自己拿太多，被张大发现然后挨打，便只拿了一件里衣。
张大虽然允许她在家里设立神龛，但是绝不会允许她扎小人。
张老太拿到东西后，一宿没睡着，天一亮就迫不及待地去找那个资深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