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曲早就释怀了，也没什么顾忌。
“当然。当年家里难，几个月都见不了荤腥，我还小啊，又做不了什么，就去河边想抓点鱼虾什么的。”
“那时王叔对婶婶有点心思，就抓了条鱼给我，叫我回来炖了跟婶婶补补身子。路过这村口的时候，就有人问，这鱼哪里来的啊，我便如实说了，当时他们还夸我孝顺，说我婶婶运气好，被人放在心上，我听了也很高兴。”
林云曲讲到这里，没忍住“嗤”一声笑出来。
“谁能想到，当时夸我夸得跟朵花似的，隔天啊，村里就有人说我小小年纪就知道勾引男人，跟婶婶抢男人什么的，为了点吃的，脸都不要了，这样的事情也不知道做了多少次，哄了多少男人在外面给我开小灶，难怪会被扔在路边才被奶奶捡回来什么的，然后又说我婶婶不检点，不守妇道啥的，说得可难听。”
“孩子们也信以为真，见到我就朝我扔石头扔牛粪，也跟着骂我小狐狸精小蹄子什么的，我好长一段时间没敢出门。”
“这也太恶毒了。”
梁绮眉头像是打了死结的绳子一样拧起来，心中仿若压了一大块石头，有点想抱抱林云曲，给她点依靠。
可是在路上，突然抱人也不像一回事，只好憋着什么都没干，心脏跟针扎一样一下一下地疼。
“是呀，当年我才七岁。造一个七岁孩子的黄谣，他们也真好本事。”林云曲想不明白。
梁绮想，流言是怎么来的呢，不就是百分之零点一的事实，加上百分之九十九点九臆测而来的么？
“那你后来怎么办？”总不能忍气吞声任人欺负吧？
“我没怎么办，我根本就不知道要怎么办。”
那时候的彷徨与无助，林云曲想自己大概一辈子都忘不掉。
“是后来奶奶听到了，气得冲到村口把一圈人给骂成傻逼，他们怎么造的谣，我奶奶就怎么骂回去，他们说我勾引叔叔，天生的狐媚子，奶奶就说他们一天天坐在村口，是不是在等着接哪个过路客，败坏村子的名声，说他们一天天聚在村口，却没看见家里的姑娘，怎么地，是给家里的姑娘会情人腾地儿吗？”
林云曲踢踏着地上的石子，想起当时奶奶把一众吃饱没事干净干缺德事的人骂成哑巴的盛况，笑得龇牙咧嘴的。
“当时我就站在旁边看，觉得奶奶怎么那么厉害，竟然把到处毁人声誉的长舌妇骂成软脚蟹 ，我就想着啊，以后谁敢乱说我话，谁让我不开心，我就得像奶奶一样，把他们骂得爹娘都认不出来。”
林云曲想当时的自己可真困难啊，妈妈刚刚因为不堪忍受网络暴力自尽，自己也被丧心病狂的”正义者“从楼上推下而死。
穿越后，还以为自己会获得新生，开始新的生活，结果没几个月就遭受这样的事。
还好有奶奶，要不然，她估计会和母亲一样，最后软弱地在语言暴力之下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吧。
梁绮再也忍不住了，上前一步将人的手抓过来，牵在手里：“都过去了，现在的事，也会过去的。”
林云曲晃着手，没多想梁绮为什么会牵她的手，只当是小女生之间一起牵手上厕所的小爱好。
“肯定会过去的，不过去也没关系。我已经想好了，存够钱就离开这里，去创业，去闯，去看更大的世界，这里，只是一个小村子而已，人口管理管得严，他们没本事走不出去，这些流言也不会传太远，这里怎么腐烂，我走了，就跟我没关系了。”
林云曲想，如果这次声誉危机就是自己离开的契机，那也可以，反正这些年，她也存了不少钱。
虽然存的钱可能不够多，但按照县里的物价，也能撑上半年。
半年，够她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并且做出点成绩。
然后接着再努力一点，再存一点，开个小店，就这样一路慢慢走出去。
二十三岁没存够钱把铺子开起来，那就二十五岁再开，二十五岁在城里依然没什么成就的话，那就三十岁、三十五岁……
富一代总是要辛苦一些的，林云曲早就有了长期艰苦奋斗的心里准备，她现在才二十，她一点都不着急。
梁绮听着她的打算，沉默了一下：“所以你的钱其实并没有存够，原先也没打算这么快离开这里到外面去。”
“对，我原本打算先在镇上开个做吃食的铺子，存够钱了，才想着去县里。所以当时我插手刘丫丫的事，也不是单纯的烂好心，我就是想要个好名声，名声好了，做什么都顺，哪怕有人恶意中伤我，也会有人帮我说话。就是可惜现在的情况好像让前面的努力功亏一篑了。”
林云曲觉得可惜。
“对不起。”梁绮觉得是自己连累了林云曲。
林云曲失笑：“你对不起个啥呀，又不是你散播的谣言。”
“话虽如此，可总归是因为我。”
“但也不全是因为你啊，而且，现在也没确切的证据说明就是因为你，一切都只是猜测，具体的，还要等，等到后面，看看他们想要从我们这里得到什么。”
“只能这样了吗？”
梁绮觉得就这样像乌龟一样缩头缩脑的，有点窝囊。
“方法是有，但是条件不足。”
“什么方法？”梁绮追问。
“制造更大的舆论，让人去讨论新的事件，而忘记我们的事。只是目前我们这里没有的足以震撼人心的事件可以爆出来，也没有人可以帮我们推波助澜，我们自己去做的话，要人没人，要钱没钱，加上现在名声不好，人家也不乐意帮。”
这个方法，林云曲早就想到了，甚至是想到的第一个办法，只是后面被排除掉了。
这个小镇子，什么算惊天大事呢？
杀人放火肯定算，可她不能为了把自己的流言压下去而去做犯法的事情吧？
林云曲推开院子的门，喊了声“奶奶”，没人回应，于是扭头往大门左边墙上的挂钩看了一眼：“算啦，冷处理就好了，何必费心费力的，过阵子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