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柳云清交了差事,在百昭几番细细盘问途中细节之时,有意隐瞒了途中对话及刘知越众人之事。
百昭感觉这一路平淡无味,可能觉着柳云清一路辛苦,摆了摆手就放她离去。
可柳云清却不知为何,感觉百昭有些许失落。
回到小阮山,将沉远香志放在防火的箱子里,缓缓用小火烘着,惧其药性挥发过多,得用心专注着。
因而除了市面上流通的药材,很少会有用灵力烘干,灵力烘干虽然快,可药性挥发不可控,不多加小心的话出品后这药性远远不及自己想要效果。
专属于沉远香志那淡淡的香气从箱子缝隙间溢出,柳云清将箱子打开,果不其然,沉远香志皆缩在一块,样子虽干瘪不好看,但其安神作用却是一等一的。
她施法将其冷却,免得余热吸潮。
接着妥善安置,这毕竟黑色的香囊,她还未寻到。
收拾完物什,见天色暗淡,她干脆修炼起来。
或许是心有杂念。
做完沉远香志,思绪飘到前夜,场景历历在目,其中理所当然的还有宋于渊。
倏忽,脑海里闪过段段画面,无一例外的都出现了宋于渊。
柳云清将双眼睁得极大,呆怔在那。
她瞧见了持书翻阅的他,见他无奈浅笑,嘴唇翕动,她分明无法听见他说话,可却知晓他的话语。
她连忙慌得收起灵力,抚上胸口,试图按捺如兔子般跳脱的心脏,吐气。
这脑海又不受控制地渐渐浮现出刚刚的片段,两朵红晕攀上面颊,烫得她直直摇头,企图将其摇散。
可这片段竟一直在她脑海里盘旋,她猛的蹲下,发红的脸颊埋进玉手,露出一双明眸,盯着地上的青石板。
她无法忽视心脏的悸动,耳根子的滚烫以及自己脑海里浮现的一颦一笑。
她低着头,轻轻敲击着地面,心中却是百转千回,她与宋于渊前世竟然是那般关系。
她先前居然想错了方向。
怪不得,初见他时心便跳得快,一腔委屈涌上心头,那是见到亲昵之人才会有的反应。
而她今生又因着初见的悸动才关注他。也因为他对她的理解及前世频频闪过的记忆同他关系好了些。
彼时竟想着他二人应是极好的友人。
以至于让她将自己洗脑,关于送他香囊,想摸他脸,都化作是友人会做的事情。
她猛的抱住脑袋,无声尖叫,拍了拍额头,先是怪自己愚笨,后是觉着羞臊。
待稍微平静些时,脑海中又浮现出这段时间同他的回忆。
“师姐辟谷许久,肚子会不舒服。”
“遇见了位师姐,对我很是照顾。”
“活在当下,开心就好。”
……
一言一句,一举一动,让她咧开嘴痴痴地笑着,当她发现时,强迫自己闭了嘴。
她心悦宋于渊,确实如此。
但怎么今生前世都被宋于渊俘获了,她也太没出息了些。
但,前世的她竟也会被喜欢,说实话,她也很意外。
毕竟,她知道,在阮山宗的传言里,她也算得上臭名远扬。
更何况她极少与人交往,她都无法想象,宋于渊是如何与她相识,相知,相爱。
她想知道,却不记得,有些可惜。
但方才记起的画面里,他在阅览书籍,她偏生凑在他身旁,勾着他的脖颈,央求着他陪她玩会儿,然后……然后……就是喂果子。
柳云清像是炸开了锅,死死捂住发红发烫的面庞,催眠着自己:别想了别想了,想了让人没活路。
紧接着她狠狠拍自己的膝盖,自问:“这是我能说出的话吗?从小深知不言于表的重要性,怎么能说出那句求郎君陪陪妾身,这种话?”
她夹尖声音装腔道出那句让自己尴尬的话,结果又是一通僵硬的胡乱抓挠空气,嘴张着无声尖叫。
令人唾弃!
最令其可怕的是,她觉得羞臊的同时,居然还漫出一丝甜来。
令人发指!
她捂着发热的耳朵,重重叹了口气,心道情绪浮动如此之大,今夜应是无法沉下心修炼了,若是还去想宋于渊,得不偿失得不偿失,索性思虑起悬剑神宗纪怀英与刘知越来。
果然想起这二人来,她便冷静了许多。
天边既白,夜幕之中最亮的那颗星犹在,她看着山底万家灯火星星点点亮起。
思索一夜,对于悬剑神宗只是她的猜疑,她目前没有能力去调查这曾统领一干宗门的大宗。
而对于刘知越,她此次接触下来,他更像是一腔热血的老好人。
或许,是误会一场。
而她现下能改变的,只有自身。
破境,徐徐图之,也不可松懈。
她想了想,唤来念灵,御剑往漆巫山方向驶去。
当行驶至漆巫山上空时,她发现师弟妹熙熙攘攘地开始铺开草药烘晒,亦有浇灌养殖药草的,还有拿书苦读的,自然也不缺乏秉针实践的。
如此情景更是激励她修炼。
她望向百昭施了结界的屋子,其内一片漆黑,百昭似乎不在漆巫山。
奇怪,寅时她会去哪?
前世她极少往漆巫山跑,大多都是百昭到小阮山对她劈头盖脸一顿骂,见她无动于衷后又回去,如此反复。
以至于她对她的师尊并不了解。正如现在她毫无头绪,关于自己的师尊不在老家待着,能去哪这件事。
不过,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应该是被喊去开长老议会了罢。
于是,柳云清心安理得地坐在一方突岩修炼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忽的被一声闷响惊扰,她睁开眼睛,转头便看见百昭气呼呼地将精美绝伦的蟠螭耳盖炉捶了一拳。
看到她投来的目光,难得在百昭脸上看到歉意,百昭揉着自己的头,语气愤愤道:“一不小心飞高了,撞到这丹炉角了,可疼死我了。”
这可不是吗?据说是锻了七七四十九个周天才生出的蟠螭耳盖炉,这也是百昭意外跌落世外境源才收服的物什。能不直接给百昭一个实质性的输出吗?
柳云清偷笑,定睛瞧清,这原本空无一物的院落被方桌圆垫,茶壶瓷杯,糕点灵果填满,就连昨日她采得药草都在一旁备着。
想来,百昭早就回来了。
百昭甩袖颇为优雅的坐在摇椅上,施法将瓷杯里的花茶变作一面水镜,她摘下发簪整理发髻,不悦道:“偏偏还撞到了我的发簪,差点没把我头发给薅下去。”
柳云清走到她的身边,见她别上发簪又卸下,接过她手中的发簪,缓缓别入,见她左右晃动脑袋欣赏自己,心想,修道之人向来以至简为准,像百昭这般精心打扮的恐怕不多了。
待百昭撤下水镜,回头瞥她,啧舌道:“怎么还未破境?”
她拂过耳垂,指尖落在白玉山茶花耳坠上,一触一触地摆弄着,“恐怕需要个机缘。”
话音刚落,只见摆弄着耳坠的手并指,一张告书在指缝中呈现,她另只手拿起桌上的糕点,请愿书往旁一递,送到柳云清的眼前,道:“给你接了个差事,你明日便启程吧。”
“啊?”
柳云清从指缝中摘下那请愿书,展开一看。
原是凡人界涪阳州出现怨鬼杀人,外门弟子寻找怨鬼无果,反而死亡失踪人数不断增加,特此向内门求助。
百昭听柳云清那声疑惑,不悦道:“怎么?你不愿意去?”
说罢,想将请愿书拿回来,毕竟她的这位亲传弟子向来不愿出小阮山,此次愿意主动来漆巫山修炼,已然是很大的进步。
她可不想逼得太紧,把人又憋回小阮山里头了。
哪知,柳云清一个闪避躲过她伸去的手,笑道:“愿意的。”
“嗯?”百昭瞪大眼睛,大大的惊讶与疑惑写在脸上。
此次她就是试试水,准备徐徐图之,最后再让她的亲传出门做点小任务,增加些阅历,她再胡编乱造,给人增添名气。
怎么第一次的试水就成功了?
这这这这完全不在她的意料之中哇!
当柳云清迈着有些兴奋的步伐离去时,百昭反手就联系了虚境。
毕竟她尚未了解此任务的内容,这听起来失踪死亡的,多吓人。
她的宝第一次出门可不能被欺负了,也不能失败免得打击她的自信。
于是,翌日当柳云清欲要出门时。
她惊奇地发现小阮山浩浩荡荡来了乌压压一片人马。
她望着来自各个山峰的杰出人才,陷入了沉思。
知道的,是她去打副本。不知道的,以为她召集人马去攻打涪阳州。
她看向为首的陆岸之,将他拉到一旁,悄声问道:“师兄,你怎么在这?”随即挤眉弄眼示意后头的各位豪杰,“这是怎么一个回事?”
陆岸之神色柔和,会心一笑道:“知道师妹接了请愿,各位长老们也想让弟子们同你见见世面。”
柳云清:“……”
糊弄谁呢?
除了她,哪些人没接过请愿。说白了就是变相保护。就连平日极忙碌的陆岸之也被虚境道尊派来了,可见长老们多不放心她出行。
“岸之师兄,云清师姐!”一道欣快的声音插入二人之间。
李思桉跑到二人身后,探着脑袋,灵动的双眸俏皮眨动着,闪烁着对冒险的向往:“我们要何时出发呀?”
“这……”
柳云清见到李思桉有丝意外,下意识的左右张望,最终在蓝花楹树下看到了她寻觅之人。
那人持剑在怀,处于人群最边缘之处,眉目间泛着丝丝清傲之色,见她望来,一愣,一缕浅淡的笑意在唇边展开。
柳云清忍不住抬起手打招呼,即刻又压下了蠢蠢欲动的手,转头心不在焉地对陆岸之道:“师兄,实在不必如此兴师动众,不如让他们回去吧?”
李思桉点头指着三人道:“岸之师兄,我们三个足矣。”又犹豫了会儿,指着远远地宋于渊,伸出四个指头补充道:“四个,四个。”
陆岸之双唇抿成一条直线,像是在沉思,半响,不失温和询问道:“师妹当真想让他们回去?”
柳云清目光坚毅,沉沉点头。
陆岸之只好拿起随身的玉牌,对着玉牌回复道:“师尊,如您听到的这样。”
玉牌中传出一道磁性而低沉的声音,听着似乎带着一丝笑意,他道:“我想妉妉也不喜欢人多,便让他们回去吧。”
柳云清听出来这是许久未见的虚境道尊的声音,是她师尊日日夜夜想超越的男人,亦是从小便对她极好的长辈。
“妉妉。”
虚境道尊在唤她,许久未听到有人喊她的乳名,她一时愣神后连忙上前一步应声。
玉牌传出虚境道尊的和声细语,“希望你不要推脱岸之的帮助,你首次接请愿,我深知你能力超群,但仍希望你能顺遂些,岸之曾多次前往凡人界,他能带给你许多帮助。”
虚境道尊的声音极低,像是在同她商讨,希望她能接受。
她没有拒绝的理由,此次外出宗门,她也确实需要强而有力的帮手,于是她不假思索便应下。
待陆岸之解散乌压压一片人海之后,只剩下零零散散几人还未离去之时。
李思桉抿着嘴拉住柳云清的手臂,摇晃着:“师姐,你带上我吧!”
见柳云清毫无波澜,她委屈巴巴地凑近双手抵在下巴下方,合十撒娇道:“拜托了。”
“师父说,倘若你不带我,她也不要我了。”李思桉眼底结出水珠来,语带哭腔道:“求求你了师姐,嗯?”
柳云清是不相信李思桉这份说辞的,听闻白舟道君看中李思桉,怎么可能因为这件事不要她。
她更倾向于白舟道君想通过此事,借机将李思桉收为亲传。
她觉得顺水推舟,帮一把也无伤大雅,于是点头答应了思桉的组队请求。
李思桉瞬间收起泪珠,笑嘻嘻地摇着柳云清的手甜甜道:“谢谢云清师姐,果然云清师姐最人美心善了!”
柳云清眼底流露出无奈,嘴唇却勾起一抹笑来。
果然如刘知越所说,谁会不喜欢一个会撒娇的小巧姑娘呢?
随即她转眼一想,既然白舟道君是想借此机会收李思桉为亲传。
那宋于渊呢?也是巍岚道尊派来的吗?
她下意识地看向蓝楹花树,可树下无人。
她四下寻觅,最终在离蓝楹花树不远处的看见被柢桎峰的师兄拦住的他,看上去不像是困扰的样子。
那位同门谈笑自若,豪爽十分。
柳云清识得他,是巍岚道尊的亲传。
果然,宋于渊这块金子也露出了光芒。
但她还是想……
“师兄。”柳云清叫住欲要行驶八卦的陆岸之。
“嗯?”陆岸之转头不解看向她。
柳云清鬼使神差地指向宋于渊。
“他能不能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