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父是主家先上坐,顾漠寒在博父的左手边坐下,沈云轻自然落到他身边,对面是周北申。
一张大圆桌,客人和家人孩子的位置安排的明明白白。
博樱从厨房出来,一身V领蓝色针织连衣裙,尽显娴淑淡雅,身姿窈窕的走过来,坐到博大嫂旁边。
三十四五的年纪,身上散发着成熟女人的魅力,沁入心扉的温婉优雅。
保姆杜妈盛汤,从左到右的顺序先分给客人。
“我听蒋常委说,你拒了调令。”
顾漠寒手握着瓷勺:“在岛上待习惯了,这京城的天,冷啊。”
博父面上笑笑:“人家都是挤得头破血流的往这城里钻,就属你是个意外。”
博母扯了一下他的衣角:“吃饭,不谈工作。”
“好。”博父握起筷子:“别客气,都当自家人。”
顾漠寒吃完碗里的汤,杜妈过来收走碗。
博樱瞥着他,笑得柔媚:“我就记得你最爱喝这鲤鱼汤。”
顾漠寒唇角微微上扬,淡笑道:“樱姐的手艺,还是当年那个味。”
博樱秀丽的眉眼,笑着说:“你要喜欢,我让杜妈再给你盛一碗。”
“行。”顾漠寒握起筷子夹菜吃:“来到博叔家,我就有种到家的感觉。”
博父听他这话,心里一阵舒坦,放声大笑:“那以后就常来坐坐。”
博樱难得娇怨的嗔怪道:“爸,你见到漠寒比亲儿子都亲,我咋没见你对大哥和阿屹如此好过。”
博母见闺女很久没这般开心了,庄严的额间舒展开来:“漠寒的舅舅当年抱他来家里玩的时候,三岁的漠寒,还真叫了你爸一声爹。”
顾漠寒见小时的事被翻出来了,向博母连忙求饶:“婶娘,手下留情,这一大桌的人都在这看着的。”
博母瞅了他一眼,收起笑继续吃饭。
博樱笑笑,也低下头认真吃饭。
沈云轻在旁安静的吃着菜,不知道为何,总感觉这饭桌上的一唱一和,雾蒙蒙的蒙着一层无形的纱,是那么的不可言说。
博大嫂轻语:“你多吃点,别见外。”
“好的。”沈云轻观察了一眼桌上的人。
作为小辈,她端茶杯站起身,向博家两位恭而有礼的说:“博叔,伯母好,我叫沈云轻,今天跟漠寒第一次上门拜访二位,有很多地方唐突了,我在这里以茶代酒敬二位。”
博父颇为欣赏的打量了她一番,招手让她坐下:“你这孩子太客气了,都是自家人,别见外。”
博母神情淡淡,眼中流露出功亏一篑的黯然,抬起水杯浅抿了一口。
沈云轻刚坐下,桌下就伸过来一只温暖厚实的大手,紧紧的包裹住她,指腹轻轻抚慰着她的手背。
顾漠寒端起酒杯,跟博青云喝了一个。
周北申不喜欢博家桌上的氛围,本是话唠的人,一顿饭吃的沉默寡言,没点存在感。
吃完饭,众人转移去客厅坐着喝茶。
顾漠寒跟着博父去了楼上的书房。
博母领着儿子和周北申去茶室喝茶。
博樱往她面前放果盘,坐到她身边,闲聊:“弟妹跟漠寒结婚多久了?”
沈云轻握着叉子,叉起块苹果,左眼微眯,想了一下:“去年九月尾领的证。”
“新婚夫妻感情就是好。”博樱端起茶杯喝口茶,老气横秋的叹气:“年纪轻轻就结婚生子,完成了终身大事,真是令人羡慕。”
沈云轻浅笑着看她:“樱姐没结婚吗?”
博樱神情落莫,嘴角淡淡的笑:“上个月刚扯完离婚,这婚姻的苦是咽不下去的。”
沈云轻略显惊讶:“我妈跟我说过,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樱姐看开点。”
博樱被她逗笑了:“没什么想不开的,一个人也是过,只是觉得结婚这么多年没有孩子,感到有些遗憾罢了。”
沈云轻吃着苹果,叹气,跟她们这类端着的人聊天,真累!
“儿孙自有儿孙福,没有儿孙我享福,有孩子也不一定是件好事。”
她这话,思想太前卫了。
在这个年代,女人没孩子一定是件坏事。
博樱怔愣了须臾,想纠正一下她这句话的观点,却被卧室出来的声音打断。
博大嫂抱着睡醒的顾小寒出来,笑盈盈地说:“你这儿子乖,睡醒后也不吵不闹的,一个人躺被窝里玩手。”
沈云轻站起身接过孩子,手摸摸儿子的小脸:“小家伙,给你大伯娘添麻烦了。”
“那有,我喜欢还来不及呢。”博大嫂眼睛一刻不眨的盯着包被里的顾小寒看,喜欢得不行:“他是不是该喝奶了?你们有带奶粉和奶瓶吗,我去给他泡。”
沈云轻提起放沙发上的包,找出奶粉和奶瓶,递给她:“谢谢大嫂。”
“不客气。”博大嫂乐呵呵的拿着奶瓶去厨房。
她结婚多年只生了两个女儿,盼小子盼了很多年了,看见顾小寒这类胖小子,真恨不得自己也再怀一个。
博樱也很喜欢她怀里的孩子,帕子擦干净手,伸手抱过来逗着小家伙玩。
顾小寒不认人,对谁都十分友好,被逗得咯咯的笑,脸上肉肉嘟起,眼睛眯成月牙,笑声跟风铃似的回荡在客厅里。
厨房里泡奶的博大嫂,迫不及待的拿着奶瓶出来,从小姑子手里抱过孩子,抱着不撒手,亲自给他喂奶。
谈完话,顾漠寒从楼上书房下来,刚好和从茶室出来的周北申撞了正面。
俩人默契的对视一眼,往客厅走。
博樱看到他们俩出来,起身要进厨房泡壶新茶。
周北申拦下她:“姐,别忙了,天不早了,我们也该走了。”
博樱:“再坐会,这么多年没见了,咱姐弟几个叙叙旧。”
顾漠寒往小女人方向瞥了眼,见她没精打采的,他嘴角勾起,眼神异常温柔:“不了,回去晚了孩子闹。”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博樱懂分寸的没在说挽留的话:“宾馆里被子薄,我前两天做了床新的,你们带过去晚上盖。”
周北申从果篮里拿了个苹果,啃了一口,冁然发笑:“樱姐,你就是瞎操心,那宾馆里有暖气,热烘烘的冻不着他一家三口。”
博樱听他这么说,只好作罢。
等顾小寒喝完奶,顾漠寒从博大嫂怀里抱过孩子,往外面走。
沈云轻装好孩子的奶瓶,拎起包跟上。
博青云和妻子还有博樱,站在门口目送他们。
博大嫂眼巴巴望着包被里的顾小寒,很是不舍:“明儿有空再带孩子过来玩。”
沈云轻转头,朝她微笑:“好的。”
等他们走远,博家三人才转身进屋。
客厅里坐着博父和博母。
博父渊默的搓摩着手里的核桃。
博母看着女儿,叹气道:“那岛上你也别去了。”
博樱猛的侧头看向母亲:“为什么!”
博母把目光看向儿子。
博青云端着茶杯,沉思了片刻:“人家现在一家三口,你过去算个什么事,咱爸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那韩家再怎么无所顾及,也得好好踮量一下动你惹了众怒值不值得。”
“爸,妈,哥。”博樱看着他们,眼含热泪:“今天之前为了家族利益,我可能会想着跟漠寒凑合,但他在我心里跟阿屹一样永远是我弟弟,他如今结婚了,那我们之前的计划就算是结束了。”
“我去他的岛上,不是奔着他那个人,只是想去散散心,顺便谋一份立身的工作。”
在京城面对了这么多年的尔虞我诈,博樱早已身心疲惫,能为家里做的,她都尽力了。
博母眼眶湿润,抬起头逼了回去,她的自尊,不容许她在儿女面前流泪。
….
周北申开着车,长吁短叹:“我这下终于明白,为什么博屹要把自己藏在沙漠里了。”
顾漠寒手轻轻拍着身旁靠着他睡着的沈云轻,压着嗓音:“今天我要是没带老婆孩子,差点就败在了他们家的鸿门宴里。”
周北申握着方向盘,震惊无比:“你是说,博叔想把樱姐嫁给你?”
顾漠寒低头注视着女人睡着的脸,嘴角淡淡勾起一侧:“博叔这人,一点也不懂知足常乐,上次要不是我出面担保,他今天也不能安然无恙的坐在桌上开我玩笑。”
“吃这顿饭,真他妈的憋屈。”
周北申何尝不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