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进入国营饭店，找空桌位坐下。
沈云轻拿起菜单，点了咖喱牛肉，琼山豆腐，椰子鸡汤，凉拌粉。
她点完，把菜单递给她们：“点点自己想吃的，别客气。”
邵晓敏从走进饭店，还没坐下就开始局促，傻乎乎的摇头：“不了，你点了这么多够咱们吃了。”
时云舟也没接菜单，只是朝服务员说了一句：“同志，要一斤二两的米饭。”
“好的，稍等。”
服务员拿着点菜本，转身走去前台。
时云舟向她们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吃的比较多，你们不会介意吧？”
她这个样子，邵晓敏跟她相处的这段时间，已经见怪不怪了。
沈云轻抬起茶壶，倒水泡碗：“能吃是福。”
服务员看她在泡碗，赶忙去厨房拿空盆过来，放到地上接水。
时云舟看到她的动作，有模有样的学着。
邵晓敏不明白她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疑惑的眯起眼睛问：“你们这是干嘛？”
沈云轻从包里掏出帕子，擦筷子上的水：“饭店里每天吃饭的人太多了，把碗烫一下要卫生些。”
原来是这样。
邵晓敏望着面前桌子上自己的碗，犹豫了半秒，伸手去抬茶壶。
服务员端着凉菜过来。
等菜全部上齐，沈云轻先动筷子。
邵晓敏看她动了，才敢握起筷子跟着去夹菜吃。
相比较她的拘谨，时云舟随性洒脱多了，想吃什么就去夹，无所顾忌。
沈云轻吃了七分饱，喝了半碗椰子汤，拿着钱包去前台结账。
收银员核对了一下菜单，礼貌微笑：“女同志，您那桌的单已经结过了。”
沈云轻蹙眉。
刚刚她们三人都在吃饭，谁都没有在期间离开过，她知道不可能是邵晓敏和时云舟。
沈云轻向她打听：“请问一下，结账的人还在店里吗？”
收银员：“穆先生在二楼包厢。”
姓穆！
难道是穆东隅。
“谢谢。”
沈云轻拿着钱包，返回到餐桌前，把手里的东西装进包里。
她前往饭店一楼的卫生间去洗手。
国营饭店的装修变化，比去年好多了。
卫生间里装上了洗手台和镜子，不再是简陋的钢管水龙头和接水桶。
厕所也设计了男女隔间。
沈云轻站在镜子前，打开水龙头洗手。
镜子里印照出一个男人，站在她身后的墙边。
穆东隅深深吸了两口烟，半眯的眼，神情迷离，向着她的背影吐出一大股烟雾。
“你就真的甘心做一个漂亮小寡妇吗？”
烟雾四散开来，沈云轻不懂他这话的意思，微微拧眉不解。
穆东隅斜着靠在墙壁的身体，站正了，横抱在掖下的手抽出来，放了垂在身侧。
举烟的手高高扬起，缭绕的青烟飘浮在他英气的脸庞上：“你刚在门口跟朋友的对话，我都听到了。”
沈云轻眉间皱的更深了，关了水，转过身正面看他：“所以这是你给我那桌买单的理由吗？”
穆东隅嘴角轻轻笑的勾起，漫不经心的姿态，往垃圾桶盖上，弹了弹烟灰：“我做的还不够明显吗？”
“我以为在上次的百货大楼偶遇，你就已经知道了我的意图，不是吗？”
沈云轻对他的印象，始终停留在广岛的那几次意外碰面，上次再见到他，自己还真没什么想法，就是单纯的觉得他的眼神图谋不轨。
甩着手上的水渍，沈云轻从容地笑着说：“我对你跟在广岛时是一样的态度，哥，你找别人玩去，我对你真没兴趣。”
说着，她从口袋里掏出二十块钱，塞到他西装外套里，就当是刚刚的那顿饭钱。
从他身边大大方方的走过去。
穆东隅侧头深深望着她的背影，喉咙里低低发笑。
他看了许久，她的身影消失后也没所转移，直到指间的灼烧，才将思绪拉回。
….
从饭店出来，沈云轻开着车到码头，先把后备箱里的货，让船员帮忙搬上船。
卸完货，她开车重新回到百货大楼。
邵晓敏买的东西，太过于单调了。
到了坚果店，沈云轻向店长要了一百斤核桃，一百斤夏威夷果，一百斤扁桃。
要完这些，她到隔壁的糖果店，要了四百五十条巧克力。
店长召集着所有店员，把刚从海市到的那批货，全部从仓库调了出来。
巧克力这种东西精贵，巴掌长的一小条用外语纸包装着就要一块钱，除了那些领导家庭，几乎没什么人会给孩子买。
她一次性要这么多，店长打着算盘，脸上笑的合不拢嘴，旁边的两名店员，大捧数着巧克力往蛇皮袋里装。
沈云轻掏出四百五十块钱，先把账结了，让邵晓敏在这等着。
她转身回坚果店。
要的东西，已经打包好了，就等她回来结账。
店长看到她，忙着把账单递给她：“你看看有什么不对的。”
沈云轻接过单子，扫了一眼。
核桃是八毛一斤。
夏威夷果和扁桃是国外进口，都是1块三一斤。
总记340元。
她从钱包里数出钱，递给店长。
店长欢欢喜喜接过钱，吩咐店员：“你们帮这这位女同志，把东西搬到外面。”
“好的。”
满满的三大袋坚果，其实蛮重的。
其中一个店员大姐，用绳子绑住蛇皮袋，蹲在地上直接把口袋背到身上，撑着地站起身，毫无压力的往大楼门口走。
对于这个年代的女人来说，身上扛个一百斤好像都是简简单单的事，不足为奇。
时云舟搬起口袋，抱在怀里。
沈云轻看着她的小身板，真担心重重的口袋会把她压扁了，上前说：“我跟你一起搬，太重了。”
“你是不是看不起我！”时云舟摇头拒绝：“我中午那三碗白米饭不是白吃的，一百斤算什么，你信不信我能扛起你男人在厂里跑三圈。”
看她如此自信，沈云轻不再拦她，退到一边去。
时云舟一米五的萝莉身高，怀里抱的大口袋超过她头顶一大截，人往前面跑，两条麻花辫在后面追。
“都让让，没长眼睛，撞到不负责的！”
她清脆的声音，响彻整个商场一楼。
路人看到麻袋冲过来，神龙见尾不见首，纷纷往旁边挪开一条路让她走。
“谁家小孩，扛这么多东西，大人也太不负责了。”
“看这孩子力气，一定是家里头重男轻女给逼出来的，天杀的，真是可怜哦。”
沈云轻挎着包包，踩着高跟凉鞋，跟在时云舟身后。
听到他们的议论纷纷。
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折身往另一个方向走，生怕他们会错把自己认成，虐待孩子的那个天杀母亲。
邵晓敏拎着两个麻袋拖着走。
沈云轻走到她面前，双手提起另一个。
俩人一起往外面走。
看戏的同志们的眼神，直接目送她们到大楼门口。
亲眼看到人家开的小汽车，一个个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才是那个跳梁小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