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的那天,沈云轻一大早的就去厂子里。
厂区门口的黑车,依旧停在那个显眼的位置,这次不同的是,男人光明正大的坐在里面,侧头望向窗外,盯着她的身影径直走进厂子里。
到了新成立出来的车间,沈云轻推开门进去,缝纫机几天没用,桌板上落了一层灰尘。
看时间还早,她在角落里找到盆和抹布,去饮水区接了盆水,把工位上的灰尘擦干净。
等她差不多把车间打扫干净,才陆陆续续来了两三个人,员工看到她在打扫卫生,也不好意思在旁看着,去找扫把簸箕,接水拖地。
八点钟一到,工人们基本都进到车间,各自找出放货品的箱子,坐在缝纫机前,接着做前两天没做完的货物。
沈云轻找了没人用的台缝纫机,加入其中,帮忙一起弄。
加她一起十九个人,到了中午,也才做出五百多套。
厂里的食堂放假期间没开放,大家下班后都得各自回家吃饭。
工人走后,沈云轻随便吃了点带来的饼干和苹果,继续弄手里的活。
丁组长吃完饭来上班,听到机子一直在响,推开门进来:“沈设计师,你没回去?”
沈云轻停下手里的动作,把一堆半成品,抱到下一个步骤的岗位上。
浅浅微笑着说:“最近没胃口吃东西。”
“怀孕了,不吃东西可不行,你得注意自己的身体。”
厂里的人,大部分都知道,沈设计师单身有孕,至于有没有丈夫,大家就不得而知了。
她一个人经常独来独往,除了厂长也不跟其它人交流耍一起,职工楼里的大部分人,都把她当成一个异类。
沈云轻并不在乎别人怎么看自己,把下个图样的稿纸,递给她:“样品,定版师那边给你们了吧。”
“给了。”丁组长接过图,走到工位上坐下。
新成立出来的都是一群干了三年以上的老员工,一开始她们得知是做这个东西时,个个都抹不开脸,一边做一边别扭。
在心里骂了不少沈云轻这个设计师的肮脏话。
上手了几天,大家依旧是很不习惯,主要是传统思想在排斥,特别是成品出来的那刻,结婚多年的老娘们看了都害臊脸红。
午饭过后,工作人员进到车间,一点半时间一到,大家有条不紊的开始工作。
到了三点半,沈云轻到打包的那条线上,看了一下货,有一千件了。
还有两个小时下班,三百件应该能出来。
一开始大家都不是很娴熟,手法难免会有些生疏,物品就一小件,步骤虽然繁琐了一些,但好在大家都是老员工,上手后就快得多了。
五点半准时下班,预期比沈云轻一开始定下的多了一百件,当然不合格的残次品也有很多。
等工人们都走了,她才收拾着挎包,关上车间的门,离开。
….
顾漠寒中午没看到她出来,心情不免有些心浮气躁。
当他忍不住,要进去找人时,小女人的身影才悠闲的从厂里走出来。
他拉开车门下去,向着她的方向前行。
沈云轻看到他走过来,微微拧眉,也没开口,眼神询问他想干什么?
顾漠寒满脸沧桑,胡子拉碴的像野人,在她面前站定:“我三天没吃饭了。”
所以呢?
沈云轻掀起眼皮,事不关己的态度:“你吃没吃饭,关我什么事?”
顾漠寒浑浊的眼底,瞳孔缩了一下,眉间蹙起:“咱好歹也是夫妻一场,借个厨房用用。”
沈云轻被他这话逗得哭笑不得,他身上的味有些重,嫌弃的后退一步,离他一米远:“不借,你找其他人去。”
他本事多大呀,怎么可能会没饭吃,沈云轻才不会信他的鬼话。
她当初独自收拾东西匆匆忙忙的离开,也不比他现在狼狈的样子好过多少。
顾漠寒失落的低下头,抿了抿嘴,难以启齿道:“过年这几天,饭店都关门了,不是迫不得已,我也不会上前来打扰你,你恨我,是应该的,但你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孩子爹饿死吧。”
沈云轻看他说的这么可怜,于心不忍的心头一震。
捏着挎包肩带的手心紧了紧,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大家夫妻一场,好聚好散,也没必要做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就像他说的,更何况他还是孩子的父亲。
沈云轻认真想了一下,面上显冷清:“你不会借完厨房,又找我借厕所吧?”
她可不想跟他借来借去。
顾漠寒掏出钱包,抽出两张大黑十,递到她面前:“旁边有公共厕所,必要时,我跑着过去,应该来得及。”
沈云轻看在钱的面子上,努了努嘴,一把揪过钱,叹口气:“行吧,你最好别三番五次赖上我。”
顾漠寒跟在她身后,往巷子里走:“你放心,不会的,等你生完孩子我就走。”
走在前面的女人,停下脚步,转过身深深看了他一眼。
什么也没说,走到家属院楼下,沈云轻快步上楼。
开门进屋,沈云轻直接去了卧室。
关门的声音,很大!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生了哪门子气,就是心头不舒服。
顾漠寒窘迫的低下头,扫遍自己的全身上下,也不知道是哪里惹到了她。
肚子的饥饿,使得他停下找自身错处,往厨房走去。
柜子里有大白菜,锅里还有昨晚熬剩下的大骨头汤。
顾漠寒洗干净锅,下了一碗清水面,锅里的骨头汤,他没动。
沈云轻靠在卧室的床头,听着厨房里的动静,心里头乱糟糟的。
烦死了!
手里的书压根看不下去。
煮好面条,顾漠寒站在卧室门口,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抬起手,敲门:“你吃面条吗?”
“不吃。”听到他声音,沈云轻就一肚子火。
早知道会扰乱心思,她就不该松口,让他到家里来。
顾漠寒收回手,落漠的垂着头,走到餐桌前坐下,不是滋味的吃完一锅面条。
吃完面条,他把锅具洗干净,放回原位。
来到客厅,看着卧室的门,停留了一会,最终还是开口,轻声说了一句我走了。
等不到回复,顾漠寒苦笑的摇摇头,拉上房门离开。
她不喜欢自己出现在面前,他就尽量控制着少出现,她高兴就好。
等人走后,沈云轻从卧室出来。
….
从那天之后,沈云轻没在厂区门口看到小轿车。
心情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
初五那天,家里没存粮了。
她走着去菜市场买菜,好几天没看到的车子,让她在岔路口看到了。
车里的男人,对比起前几天的拉里邋遢,清爽多了。
脸上胡子刮的很干净,脸形消廋了很多,从侧面看更加凌厉了。
身上一如既往的穿着黑衬衫,脸藏在挡风玻璃后面,黑眸一如既往的炙热,就远远的看着她。
沈云轻收回视线,挎着菜篮子往菜市场里走。
她进菜市场时,一切原本都好好的。
等出来,她抬头望向车子的方向时,那边乌乌泱泱围了很多人。
救护车的门,刚好关上。
黑色车子的挡风玻璃,包括四门玻璃车窗,全部被砸碎,地上还有一摊血。
围观的人,七嘴八舌的描述着刚才的斗殴场景。
“你们不知道,那男人背上和肚子上都被捅了。”
“那血当场就喷出来不少,我心脏病的差点吓出来,看情况怕是救不活了。”
“开车的男人,看着非富即贵,打人的那几个,这下真滩上官司了。”
“那几个人目的明确,我看是仇家来寻仇。”
沈云轻一阵头晕目眩,手里拎着的菜篮子,手一松掉到地上,她往围着人群的方向走,拔开外围的人,走进里面看。
地上艳红的血,溅的到处都是,弥漫着鼓鼓铁锈味。
看着一地的血,沈云轻心头莫名的一痛,鼻头控制不住的一酸,整个人都是懵的状态。
公安逮捕人的警车,没开走多远。
留下取证的公安,拿着相机,拍了几张事故现场照片,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上前来询问:“女同志,开车的人,跟你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