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朕一早召你进宫为什么吗?”
桌前的父亲说着话,头也没抬的批阅着奏章。
赵佑泰身上还带着伤,早早的进宫还以为有什么要事。
结果就问这一个问题?
他暗暗回忆着,前方又传来了不紧不慢的提问。
“八月五日晚你去哪了?”
“那一晚?儿臣去了一趟西市,后来买了点东西去皇陵......”
大晚上的。
你特意去一趟西市,仅仅是为了买上好的纸钱烧给亡妃?
怎么和猜测的对不上?
赵玄轩放下手上的毛笔,愕然发现是自己先入为主。
有些太依赖暗卫的情报了。
他现在脑子有点乱。
好像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拼命的去想,但又什么都抓不住。
这一次的刺杀充满了疑点。
到底是老四老五,还是老大痛下狠手?
或者还有其他的人?
仿佛那里有一团迷雾。
真实和虚幻。
或许仅仅是一叶之隔。
“启禀陛下,王公公带着一个少年前来觐见。”
门外响起了一声通传,打断了纷乱的猜想。
“让他们进来,佑泰暂且稍坐片刻,朕给你引荐一位人才。”
“是,父皇。”
话音刚落,书房门被推开。
王公公率先入内,朝着两人行了一礼,直接站到了一边。
身后那位少年有样学样,把手上的小箱子一放,也屈身行礼。
青衫长袍,相貌绝佳。
儒雅的稍稍躬身下来,更显得体态修长。
近乎一米八的身高,甚至比二皇子还要略高一些。
不过陆远在低头的刹那,脸上多了一层古怪之色。
皇帝和皇位的有力继承人同时在场!
特别是听闻这一位才醒,转眼就被召进宫里了。
怎么不会引人遐想?
“王大伴赐座,一会在外面守着,别让人靠近。”
“遵旨。”
“多谢陛下!”
一张黑漆椅子搬来,陆远遥遥一揖谢过,也向着王公公微微致意。
这才略显拘谨的坐好。
赵天琪虽然在说话,但双眼始终关注台下坐着的两人。
留意着他们的面部表情,还有肢体动作。
试图找出一丝异常。
但很可惜。
除了佑泰有些好奇,陆远那是半点表示也没有。
甚至在行礼时,连正眼也没多瞅一眼。
他们好像真的不认识?
陆远虽然守口如瓶,但佑泰基本可以排除了。
此事就此作罢。
可以放心的传位了!
“启禀陛下,陆远幸不辱命,已将首件扎甲成品带来,还请陛下过目。”
“这个不着急,你奉上的图纸大受云国使者喜欢,不日将抵达其国都。那个计谋或许能成事,想要什么奖励尽管开口。”
“全靠陛下的信赖,能成最好了,小民一时还没有什么想要的。”
“那朕替你攒着,佑泰来做个见证。”
“儿臣遵旨。”
“多谢陛下,多谢泰王殿下。”
陆远虽然想要个十万八万什么的,但老皇帝不大可能会给。
折上几折倒是有可能。
还不如先攒着,以后说不定有什么妙用。
老皇帝解开了心结,心情明显的好上不少。
苍白的脸上也多了一丝血色。
他有意让两人多作交流,又怕佑泰瞧不起人。
于是着重的介绍了一下陆远的‘光辉事迹’。
如随手搓暗器,埋的垃圾让搜索的士兵失去了一条手臂,校场上的骑兵演练......
主要的还是在中庭里的对答!
这短短的十分钟内,直接让赵佑泰眼里精芒频闪。
看向陆远的目光也多了一份欣赏。
这种无名小卒,根本不知道是从哪个旮沓冒出来的。
他以往是绝对不会在意。
一个秀才功名而已,王府里谁不比他强?
哪里会用得上他?
但听完之后观感巨变。
仅仅是一份图纸,千里之外就能消减敌国的国力。
偏偏人家还甘之若饴,在朝堂上还向父皇致谢。
这就很离谱!
他确信了,此人很值得父皇的引荐。
人家功名虽然低,年龄也比较小。
但深谋远虑,博学多才。
将来的成就只会更高。
赵佑泰霎时明白了其中的深意。
这算是一种明示了!
甚至知道到这次进宫的最大收获是什么。
内心不由得钟鼓齐鸣。
心花怒放。
原本的顾虑和不安全都不翼而飞。
特别是父皇随手就拿起桌上的奏章,逐一的出题让他们来作答。
更有考究他们默契的意味。
父皇竟然为了他做到这个地步!
相较于二皇子的激动,陆远就表现得比较平淡了。
甚至是郁闷的。
他拿着扎甲成品进宫,无非是告诉皇帝本大爷完事了,赶紧放他回家去。
而不是来当多面手的。
灾后重建要问,剿匪平叛又问,连怎么增加国库收入也要问。
什么破事都想考他一下,然后递来一个你很棒棒的眼神。
一点都不实在。
挺无语的。
接连回答了三个问题,陆远趁着两人思索的空档,连忙从椅子上离开。
他刚一站好,又是遥遥一揖。
“陛下,时辰不早了,既然兵甲已经做好,在下可否回家温书备考?”
“羽林卫住得不习惯吗?”
“那里终究是军营,小民身份有别,还是会有诸多的不便。”
“行了,回去吧,以你的功劳现在赐官为时尚早,希望回去后能考个好成绩。”
屁颠屁颠的谢了一把,陆远连忙拔腿就走。
丝毫不敢多作停留。
老皇帝身上的暮气更浓,似乎命不久矣了。
刚刚的几轮对答,又何尝不是将他引荐给二皇子?
这不是存心要他提前站位么?
但以这位的回答来看,皆是些理想主义。
于救灾无益,平叛而不利,增加国库还想与民让利?
莫挨老子,你自个玩去!
站位没门!
下了圣旨也不行。
尘埃未落之时,这个帝位之争还是别沾身为好。
过个安稳的小日子它不香吗?
玩什么虚的。
想要提前从龙你起码变成龙再说!
眼下立了储君也不见得能成功登上大宝。
其他人争不争不知道,起码那位妹子会争。
有七成的把握在,少不得又是一场血流成河。
实在太危险了。
视野里的少年走了出门,轻快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安静下来的书房悠悠一叹,老皇帝看着失神的继承人,微微叹了一口气。
“佑泰,你刚刚的回答还是太过空泛,为国之君仁义虽好,但不能缺乏狠辣!这也是朕推荐陆远给你的原因,他就是一把藏锋的利刃,一旦出鞘必然寒芒四射!”
“父皇之言,儿臣不敢苟同。民为君之本,理应徐徐图之,要是大刀阔斧的行事必将激起民愤。”
“若是处处政令受阻,我儿又该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