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茵双手扶住额头,迟迟说不出话。
一颗心好似架在火架子烤,灼烫的暖意从心头流烧至四肢百骸,体内每一处都燃烧名为“喜欢”的火焰。
蓦然回想,对于小事,阮阮处处邀功。
像给命这种大事一向只做不说,很多次了。
次次都是等到她发现,才知道要人命的家伙,已提前处理完所有事。
让她无后顾之忧地前行,像允诺的那样“会让姐姐没有束缚的做自己”。
她吐出一口颤抖的气儿,问道:“拿命疼吗?”
“赋予能力一样毫无感觉。”死鱼眼冷哼道,“就算疼又怎样,断胳膊断腿都不吭一声,会忍不住疼吗?瞎担心。”
的确,阮阮受再重的伤都不会跟她喊一声痛,可小伤会痛得死去活来。
贝茵点点头:“好,她给了,那我就不给了。”
没关系,反正可以随时续命。
而此高纬度人,只怕还不知海博士已研究出增加寿命的药剂。
如果找一个人类喝下药剂增加命,再反手抽给死鱼眼。
对他来说,犹如拥有移动血池。
再如果,几年后师父研究出返老还童药剂,找一个人类让他永生,再同死鱼眼绑定……
那么,对他来说,无异于把一只小小仓鼠,丢进用坚果堆积成的海——永远也吃不完,快乐到家了。
可惜,死鱼眼不知道,不然早把师父绑了。
而师父估计也察觉到超级大bug。
不想外泄遭高纬度惦记,因此把这一部分记忆藏得好好的。
“不过……”贝首席微笑,“我一个月就能完成,多出来的命怎么算?”
吃到嘴里的肉,死鱼眼绝对不会吐出去,“反正我不还!你说其他要求,我答应你。”
“成交。”
十分钟后,贝茵从自动驾驶代步机下来,走向小白屋左侧的墙,轻松穿过死鱼眼用能力画出来的圆洞。
在没触发警报的情况下,畅通无阻地进入两层小屋子。
待视线抬起,看清眼前壮观景象,贝首席惊愕地双手捂嘴。
“我的妈呀,真够劲儿!”
里面面积比外面看起来大多了。
说是住所,可别说家具,连个凳子都没放。
目之所及,视线所看,通通只放着一样东西——她的图像。
各个年龄段,像物品一样分门别类。
有用老古董拍立得拍的照片,挂在客厅左右两大墙上。
一张又一张地堆叠,从上至下从小时到此时,两面墙全部都是,一丝白墙缝隙也看不见。
有用全息影像制作的立体照片,或挂在墙上,或就那般放地上。
也有由一张图,经超级电脑算出接下来的一系列动作。
再几百或几千张横放一起,制作一套流畅的行走动态照。
静图有,动图有,视频也有。
或几十秒或几分钟,悬浮半空不停歇地每日播放。
贝茵震撼的无以复加。
抬眼看去,阮阿姨给阮阮的照片,也有军校毕业后,她自己拍的。
十六年积累下来的满屋子照片,串联起她的人生。
密密麻麻地摆放墙上、地面、半空,夜幕撒满繁星的景象,都没眼前这般壮观密集。
除了一条从门口到二楼阶梯,留出来的一脚宽的小路,再无落脚之地。
贝茵瞠目结舌地站在厅中看了会,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照片,往二楼走。
阶梯、扶手,乃至扶手右边的墙,也全是照片。
整个屋子已失去原有的住人功能,唯一作用用来摆放她的照片影像。
沿着照片海来到二楼,贝茵想踩最高一层台阶的脚,蓦地僵在倒数第二层。
入眼,墙上挂着一幅五米乘五米的巨型油画。
应该是阮阮自己画的,背景浅蓝色调,一轮巨大圆月亮占据半个版图。
月亮下站着她,低头看着地面一个不知名的东西笑。
待贝茵走近了才看清,竟是一只小小蟑螂。
抬起一点头,任谁都能看出来,芝麻大点的小眼,正虔诚又爱慕地望着女孩与月亮。
而二楼其他地方,除了密密麻麻的照片,还有许多幅她的画像。
喜怒嗔哀表情不一,需要观察入微,才能画得活灵活现。
身处海洋中的贝茵蹲下身,右手紧紧攥着心脏部位的衣服。
心脏也好似正被一只手给揪着。
情绪太混乱,无法准确形容出,是因阮阮卑微的爱,感觉到痛心。
还是因这般轰轰烈烈地爱她,感觉到喜悦。
她才回神,小时候的小病娇并不能轻易做到不来找她。
只是在失控之时,立马会制作几张照片,将所有极端情绪,封锁进小屋子。
忍下病,吞下疯,缓解过后继续去洗人格障碍。
若有预兆,继续循环反复,独自日复一日地走过四季。
而长大后习以为常,爱她拍她的照片,已成为一件日常必不可少的事。
镜片下发红的圆眼不自禁地环顾屋子,每一张都代表一份思之如狂的想念。
渴望见到她,渴望到发疯,却又痛苦地忍住。
而,死鱼眼跟她说,大小照片、画像加起来,足足有十万零一千三百二十二张。
她无法划分开,其中有多少份是思念,又有多少份是痛苦挣扎?
死鱼眼惊到现在语言系统才恢复:“卧槽,阮翡真的好病好疯啊!”
“你懂什么?”贝茵取下眼镜,吸吸鼻子,“你没有感情,什么也不懂。”
“行行行,我不懂,阮翡正在回来的路上,你走不走?”
“化支油画笔给我。”
下午一点整。
阮翡急急地去,拿着几份礼物又匆匆地回。
方向直奔白屋子。
打开后,猜想成真。
姐姐之所以拒绝陪同,就是想进这里。
东西没有被动,只不过,进门后最大、最惹眼的照片旁,贴着一张字迹漂亮的信。
也如她所预想,姐姐任何没有害怕,一如既往地温柔。
致宝宝:
抱歉,我实在太好奇,未经允许,闯进你的小世界。
照片拍得真棒,每一个我都闪耀漂亮极了,谢谢宝宝。
上次你用整个星球玫瑰给我写下一封情书,如今又用一屋照片向我表达浓爱,怎么这么浪漫呢?
十万零一千三百二十二张,每一张都代表一句我爱你,你对我说了这么多,而我每天说五遍,也要几十年才能还清。
简直负债累累呦,不过姐姐会努力还的,才不会欠你债。
以后每天都帮我拍照片吧,就用拍立得,我很喜欢复古画质。
上二楼,有个小礼物送你。还有,谢谢一直以来这么爱我。
——你的茵。
每一个字便犹如一条冒着热意的涓涓细流,待阮阮一个字一个字地看完,内心欢喜泛滥成灾将她淹没。
她绷着嘴巴又看一遍,而后,两只胳膊趴信上,扭成一只长出尾巴摇的毛毛虫。
两颗灿烂的小尖牙收也收不住,“嘿~才不会让姐姐还清呢……”
扭了一会,小心翼翼地把信撕下来,如视珍宝般放胶囊盒里。
心情愉悦地穿过照片海跑向二楼。
那幅画实在太大,一眼便能看见。
此时,画上泛着光晕的月亮周围,多了无数发光发亮的星星,耀眼地围住整个月儿。
凝视白色连衣裙姑娘的小小蟑螂不见了,多了一个穿着黑色连衣裙,单膝跪地手拿花束的中长发姑娘。
画布野草闲花,风儿轻轻,星月痴缠交辉下,贝茵正低头望着她的姑娘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