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那时候生了很严重的病吗？是那个女生救了你的命所以你才跟她和解？”
少女觉得除非被别人救了性命，不然她很难对另一个人的态度产生改观。
而且奶奶常说她跟她年轻时的性格很像，尤其是在交朋友这一块。
属于是看不惯谁就是怎么样都看不惯，哪怕对方对自己示好也一样。
所以她觉得一定是自己猜的那样。
但老人仍旧摇头。
“不是哦，她没有救我的命，但救了我的整个人生。”
“如果不是她当时那样温柔的把我从自我毁灭的思想里拉出来，我都不知道当时的我到底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少女眨眨眼，满脸迷茫，“？”
老人知道她一个刚刚到达青春期的孩子不说明白些肯定听不懂。
而且就算她现在告诉孙女当初自己遭遇的那些恶心经历也不会影响到自己所剩无几的人生，但她还是选择了不说。
有些事情，过了就是过了。
旧事重提，既恶心了别人，也恶心了自己。
她坦然的笑了笑，又继续说道。
“傻丫头，奶奶当时是遇到了一件能影响女孩子一辈子的坏事，而且按照当时的国家政策来说，如果我的事情被发现的话，我可能还得被公安抓走，所以我当时非常害怕，自己一个人躲着想了好几种解决方案，但那些法子都会害了别人，也会害了自己。”
“当时叶晚凝一下乡就当上了生产大队的赤脚医生，她还免了我们所有人的挂号费，等村里人给她盖好卫生室后她还让我们每个人都去她的卫生室免费看了一次病。”
“就是那一次，她看出了我身体上毛病，但她没有嘲笑我，没有举报我，更没有用任何异样的眼神看过我。”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她当时看我的眼神，我明明一直都很讨厌她，甚至有时候会用很恶劣的语气讥讽她，但她在发现那件事的第一时间居然是担心我，她为我想办法，还主动给我打掩护。”
“等等，奶奶，你说的那种会被公安抓的毛病不会是......当时的你未婚先孕了吧？”
老人本想用另一种方式把那件不好的事情带过去。
没想到才刚上高一的孙女已经早熟到了这种地步，一下子就明白了她藏着掖着不好说出来的意思。
少女见她一脸错愕，还笑着咧开一嘴整齐的白牙安慰她。
“哎呀，奶奶你不要以为我年纪小就什么都不懂，现在这些男女的生理知识我们学校都有教的，而且我刚刚在那个回答的帖子里看过了，那时候的很多小罪都会遭到很严重的惩罚，女同志被抓的话我想来想去也就未婚先孕这一个了。”
“不过您不要觉得这有什么羞耻的，现在的人跟过去的人都不一样了，未婚先孕又不全是女人的错，谁也不会带着有色眼镜看别人，而且奶奶当时不才是刚刚高中毕业的年纪吗？我知道这里面一定有猫腻。”
“奶奶要么是太年轻被人骗了，要么就是遇到了些不好的事情，反正奶奶出生在那么有钱的家庭里，受的教育肯定也很好，绝对不会主动做出未婚先孕的事情，您尽管放心大胆的说就行，孙女永远站在您这边。”
少女拍了拍胸脯，眼里除了坦然之外只有对她的心疼和莫名的理解。
这和当初叶晚凝发现她怀孕之后的眼神何其相像。
老人仰头看向天边如泡芙一样洁白的云朵，深深叹了口气。
“这里面涉及到事情比较复杂，多说无益，我只记得当时的我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感觉天都塌了，我都感觉我要活不下去了，甚至还想过要不自杀算了，省得被别人说闲话，但叶晚凝帮助了我，她是个医生，不仅帮我做了药流，还主动帮我瞒住了所有人。”
“后来她花钱给村里人买了尼龙线，让大家编织渔网方便打渔，不仅帮助了村里所有人，还偷偷塞给我红糖和鸡蛋，让我抓紧时间去找村里人领鱼回来炖汤，让我补好身体避免落下病根。”
“要不是她，我当时说不定就要走投无路跑去破坏别人的家庭了，就差那么一点点，我都找到接盘的人了，但我想起叶晚凝为我安排的一切时我又觉得十分羞愧，后来我选择接受现实，并且向叶晚凝学习。”
“在那之后，我干活再也没有偷过懒，每天跟着大家一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虽然没种出多少粮食，第一年拿的工分也不怎么多，但真当我自己挣的工分被换成粮食发到我手里的时候我才知道自己赚回来的粮食到底有多香。”
“那后来奶奶一直都在跟着大家一起种地吗？种了多少年？一直到政策改革？”
少女掏出手机在备忘录里把她的话都记录了下来，一边打字一边问她。
老人摇了摇头。
“不，我们村发展得很快，因为叶晚凝不只是帮大家看病，她还教我们所有人学会了认草药，种草药，甚至还自己跑去跟镇上的国营药店谈了合作。”
“第一年我们还是在种地，但种地的空闲时间比如中午午休和晚上吃饭之后，我们有时间都会去山上挖草药，这些挖草药的钱占据了我的大部分收入，因为这些钱是不用上交的，落到手里是多少那就是多少。”
“哇！那位叶晚凝同志这么好？她教的这些东西在当时应该要花钱才能学得到吧？”
少女抬起头来，满脸好奇。
老人点点头，“是啊，这种东西哪是一般人轻易愿意教出去的，我听村里的老人说，那些老中医最爱拿乔作势，有的收钱只教皮毛，有的怪里怪气不收钱也不收东西，咬死了只传自家血脉，还有些心眼坏的，收钱又收礼，教的东西完全用不上。”
“唉，这也算是那个年代的一个通病了，因为只要有一技之长就能找到相应的铁饭碗，比如懂医就能当村里的赤脚医生，甚至去镇里当医生，别人不想被抢饭碗，自然舍不得把本事教出去，更何况是一口气教那么多人。”
“那奶奶你说的那位叶晚凝同志岂不就是活菩萨下乡普度众生去了？你们当时靠着跟她学的那些东西赚了不少钱吧？”
少女粗略看了一眼自己的备忘录，突然发现自己问的明明是知青的事，但她记录下来的事迹中出现得最多的名字居然是叶晚凝。
一个她从没见过，只在奶奶和妈妈偶尔的交谈中听说过的人。
所以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