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雪平复下心情开口:“我大大方方的靠手艺赚钱,既没偷也没抢,更没薅社会主义的羊毛,你觉得不应该?”
裴雪其实有点儿理解江临川的想法,因为江临川本身就是军人出身,比起普通人更有那种对国家的责任感,可以说,六七十年代的这一代人算是最有付出精神的一代人了。
如果说裴雪本身不是来自后世,不知道其实现在的这种诸多禁忌是一个政治性错误,是历史上后期还会修正的,或许裴雪也不敢这么大胆。
但她本身就来自后世,更是知道不出十年,国内的局势就会有大变动,那她如何会在这时候去退缩?
而且,这时候的一些手艺人本身就没有完全的明令禁止,更确切地说,只是游走在灰色地带。
像那些政府各个机关部门,革委会工作的干部,难道他们就不需要找这些手艺人做东西吗?那当然不可能,只是这成为了一种默而不宣的默契罢了。
沉默半晌,江临川道:“媳妇儿,我记得你说过,有一个词叫做灰色地带。”
在他看来,帮别人做衣服再收手工费,这本身就是一种非明面上的投机倒把,虽然没有人明确说不行,甚至现在社会上有很多这种现象,但用一句话形容的话,这不就是黑色地带吗?
他并不想限制自己的媳妇儿太多,他只是想自己的媳妇儿清清白白,不被政审查上半分。
而他觉得,只要这东西挂在大队名下,一切就可以迎刃而解。
裴雪点头,声音清凌凌的:“你这个词形容的非常准确,确实是灰色地带。”
她顿了顿又道:“可是江临川,你要搞清楚一件事情,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非黑即白的。你所看到的那些人人喊打的投机倒把真的不该存在吗?在黎明破晓或夜幕降临的时候,难道那些自诩自己清清白白的干部们没去黑市买过一粒米吗?谁家的粮食是一定够吃的?黑市之所以存在,那就一定有它存在的价值。
远的不说,就说近的,大队里的社员们,自从鸡蛋可以卖到县城之后,一个个面上的笑容都多了,城里也能多几个人买上鸡蛋吃,这难道不是一件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情吗?”
她之所以这么说,实则是因为一件事,一开始她要帮忙带鸡蛋去县城的时候,江临川也是持着不同意见的,后来还是她把利弊分析清楚了,还把大队长和书记等人的态度都说了他才不再反对。
她就不明白,一样的道理,怎么这事情轮到自家头上,这男人就觉得不应该。
“那不一样,”江临川哑着声音道:“如果你把这个挂到大队名下,就不会有人来查你,后续你也会少很多麻烦。媳妇儿,我不是想阻拦你,我只是想跟你说,就算你把这东西挂在大队名下,对你来说也损失不了多少,甚至你会因此多上很多便利。”
裴雪扬了扬眉;“不可能,就算要挂在大队名下,也不是现在,而是以后需要的时候。”
在裴雪心里,她丝毫不掩饰自己是一个商人的本色,就算她要把这个事业挂在大队名下,那也绝对是这个事业做的足够大足够引人怀疑的时候,现在这小打小闹的规模,自己还要巴巴地挂在大队名下,那不是赔钱赚吆喝吗?裴雪绝不愿意做这样的亏本生意。
江临川道:“媳妇,会有人查的。”
“你想多了,什么人能查我?我一个小老百姓无权无势也没什么特殊身份……”
末了,裴雪突然顿住,她转身紧紧盯住江临川,声音从牙齿里一点一点的挤出来:“你说什么?谁会来查?你怎么知道会有人来查?”
江临川微微仰了仰下巴,轻吐出一口气道:“政审。”
“政审?”裴雪一下子站起身。
“嗯,政审。”
裴雪:“江临川,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嗯。”
果然,裴雪心底一凉:“什么事。”
“媳妇儿,我不能说。”
裴雪闭了闭眼睛,只觉得心口一阵发凉,一时间又是气又无奈。
根据刚刚江临川所说的只言片语,她已经大概猜测出江临川在瞒着她什么事情了。
政审,顾名思义,政治审查,不管哪个年头,也就只有军方和政方会弄这玩意了。
她把手放在江临川的肩膀上:“你不是说,你退伍了吗?”
“是退伍了,但……”
见她沉默,裴雪也闭了嘴巴。
半晌后,她手指头戳了戳男人的眉心:“江临川,你可真行!”
亏她一直以为这狗男人是双目失明因公受伤,所以回来养伤了,她还担心他因为伤了眼睛心中郁郁不得志,搞半天,指不定这只是人家计划里的一环?
“也不能算是瞒着你,媳妇儿,我确实是退伍了。”
“你就说你现在还有没有什么事情没告诉我吧!”
“……有”
裴雪:“你现在拿着工资吗?”
江临川有些迟疑,片刻后摇头:“没有。”
“到底是有还是没有,给句准话。”
“没有。”
“好!”裴雪道:“那就先这样,至于挂大队的事情,稍后再说。”
见江临川还想再说什么,裴雪捏了捏他的肩制止了他:“我早有打算挂在大队名下,但不是现在,你的事情你自己做主,我的事情还有家里的事情我做主。”
江临川:“我不是想做你的主,我只是担心政审那边……”
“都什么时候的事情?到时候再说吧!”裴雪没好气的回道。
“好吧!”
陡然得知了这件事情,裴雪坐下身子,一时间连裁剪布料也没有刚刚那种打从心里生出的愉悦感了。
她晃了晃脑袋,舒展了下腰肢这才拿起剪子继续裁剪。
孩子们的书包布料裴雪依旧选的是土布,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土布最耐脏,也最挺阔。
裴雪决定在书包外层造型上多做一些功夫,弄点别的布头做成小动物缝上去,以这样的方式来削弱土布的土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