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暮里的夏日烟火,化成一江清水向东海之处奔流,白沙杜酒似的风,沉醉在不归路的萧瑟里,在东海的小渔村里,有那么几个人趴在床旁,守护着床上躺着的那人。
床上躺的那人,皮肤白稚,容貌文雅,但也并非是那种俊美无双的让人难忘,仔细一看坚毅之处还带着些许温柔,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床上之人还带着几分病态。
随着床上之人指尖的轻微颤动,睫毛也在随后轻轻的动了动,紧跟着又没有动静,一会后,终于勉强地挣扎开了眼睛,刺眼的阳光,让他感觉到很不适应,下意识的又闭下了眼睛,然后才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嘴唇翕动,“水,水,水,我想喝水”有气无力地说道,
听到这个动静,床旁躺着那些人,一下子就马上苏醒了,“相夷”“李施主”“主上”“李相夷”“李大哥”,众人称呼着床上的那人,我们才知道原来床上躺的那个人就是名震江湖的四顾门门主李相夷。
“水,水,我想喝水”
“李大哥,李大哥,我马上就去倒水”小慵激动的说道,便到桌子上倒了水拿了过来。
小慵把水端到了床上之人的身旁,床上之人接着水,就慢慢地饮了下去。
饮完水便一脸疑惑地向四周看去,之前熟悉的人影都在身旁,师娘、方丈、关河梦、苏小慵,竟还有封罄的存在。不过竟没有小宝和笛飞声,想必他一定在满世界地找我吧!他想到这个,便笑了一下”。最终定格在了封罄的身上
“主上”封罄看到李相夷在看他,连忙往前走了一步急迫地说道,后又低下了头,
他点了点头,便没有回话。
李莲花疑惑地看着师娘,问“我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是在船上吗?还有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你们都先出去吧,我和相夷聊聊”师娘起身说道,又去把门给关上。
“李相夷,你咋又想不开了,震断了少师咱就震断了,不想要刎颈了咱就不要,四顾门不想回去了咱们就不回去,你自己跳崖赴死干啥,一直都有人前赴后继的帮助你,想让你活着,无论你是李相夷也好,李莲花也罢,你倒好一心想死,况且碧茶之毒又不是不能治,没了忘川花,不是还有你师娘我,我知道你不想叫我一命换一命,况且你现在的状况就算我想,我也换不了了,不过总归是能寻到办法的”师娘叹息的说道
原来那日,李相夷牵了匹白马,打算寻找一个没人认识自己的地方,了却此生,反正也没几日活头,刚好走错了路,又遇到了肖紫衿,也希望肖紫衿以后可以放下这些事情,好好生活,“以后这样的事,不要再做了”
便从悬崖上纵身而起,笔直的向江中落去,落下的时候,他心里还在想,“如果我死在了东海,说不定过两日和笛飞声的东海之约,我也不算是欺骗了他,小宝,我最后还是骗了你,不过也就这最后一次了,其实我本来也是一个该死之人,十年前就应死在东海,后又多活了十年,如今看来我还是需要来还我与东海这十三年之约了”
李莲花落下之后,他并没有觉得自己要被海水拥覆,脚下竟还有平地的触感,睁开眼睛,便发现自己居然是身处在一艘小船之上,原来自己从悬崖上一跃而下,竟刚好落在了一艘小船之上。
还把船家吓了一跳,只听船家言“天呢!有鬼啊”
“不过怎感觉有些做作的成分”李莲花心里暗想,想着与自己没什么关系,也就并没有指出,叹了一口气:“青天白日,哪来的鬼”
渔夫回过头,看了一眼这鬼,一袭白衣,长相到不可恶,便抬头看了一眼,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便道“你……你你你……”
李莲花看到了一抹笑容,不过没太在意,于是便坐了下来,见这渔夫收获不多,鱼篓里也就寥寥几条小鱼,不由得微笑道“船家,我们打个商量如何”
那船夫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己船上新多的那个人,仔细想了想,十分谨慎的问:“你你你,你想要干什么”
然后又想到什么,连忙补上:“对了,我没钱,你若是想要那些鱼了,那你都拿走”
李莲花笑了笑,摸了摸身上的盘缠,只有二两碎银,之前攒的银子全用来修缮莲花楼了,也不知道小宝会不会每日打扫,勤加修缮,不过这些好像与自己没有什么关系了,便拍了拍头,把这些思绪拍走了,又想到怀中还有一枚玉佩,便说道“我想要买你这艘船”
“这……船……是不卖的”
李莲花把玉佩从怀中拿出,摊开手,递给了船家“这是我家祖传的玉佩,今日与你换一艘小船”
“玉佩?”
船家有些疑惑的,看着眼前的一枚玉佩,通体温润,上面雕刻着繁杂的花纹,不过这东西他也没见过,不知值钱不值钱。
李莲花想了想,又把身上的二两碎银,掏了出来,说道“一枚玉佩再加上二两碎银”
他极其认真的看着船家,又补充道“买这艘船,再帮我送封信,我身上可没值钱的东西了,只有这么多了”
“二两碎银”渔夫大喜,他这艘小船也不值那二两碎银,便连忙将玉佩和二两碎银收起“卖了卖了,不知这位客官你要到哪去,我送你过去”
船上之人用手摸着额头,皱了皱眉头,沉思后,便笑道:“敢问船家船上可有笔墨,我想写封信,随后便需船家替我送于他人”
船家急忙的回到“有的,有的,恰巧我平生喜欢诗词,在船上备有笔墨,老朽这就为少侠寻来”便进入舱蓬中寻找起来。
须弥,那位老者便从舱蓬中出来,充满歉意的说道“少侠,纸找到了,不过稍微有点湿,墨也找到了,就是没找到笔”
船上之人笑着摆了摆手说道“不打紧不打紧,纸的话就让风吹会就干了,笔的话,嗯……总归是有替代之物的”说罢便在,目光便在船上四处打量着些。
随后目光定格在了鱼的身上,“船家船上可有刀,我看那鱼尾就挺不错的,切下一节,用来当笔刚刚好”
船家用充满异样的眼光看着船上的那人,确保那人并不会伤害自己似的,便把纸放在了船上并用石头压住,“有的有的”,便从腰间取下了一把刀交给了他
李莲花接过刀,望向了这把刀,身长八寸,打开后,银白色的刀刃反射着太阳的光辉散发出夺目的光彩。
李莲花有些疑惑的望向船家
船家似乎也看出了李莲花的疑惑,便说道“这把刀是我前几年捕鱼所得,用得也颇为顺手便带于身上,用于保护自身,东海之处盗贼猖狂,总是会来抢夺我们这些渔民捕的鱼”
李莲花听完“哦!原来是这样子”
说罢便从鱼篓里拿出了一条鱼,小心翼翼的割下一小节的鱼尾,为的是确保不伤害这条鱼,随即便将这条鱼丢入江中。心中想到“今日都取下了你的一部分,便将你放了吧”
随即看向鱼篓里剩下的那几只,心中又想到“竟然都放了一只了,那就都放了吧!”于是便将它们都丢入了江中。
“船家那就先把墨和纸先给我,我先试试这用鱼尾做成的笔好用不”
李莲花把纸撑开,放于腿上,看到最下面的一张纸隐约间有些墨迹,便看了起来,只见那纸上这样写道“纵婉娩词工,漫山红、一字诗,难言此情。一百八十八牢仍在……”
李莲花看完之后,内心想到“看来这位老翁还真的是一位酷爱诗词之人,不过这些又为什么感觉有些熟悉呢?罢了罢了,不想了,不想了,反正也都是快死之人了。”
便随便抽了张纸,拿着鱼尾所做成的笔,沾取了少许的墨,慢慢的下笔,随着手腕的自由舞动,一个“宝”字跃然于纸上,心中暗想“果然还是放不下那臭小子,也不知道那小子有没有好好看我给他的食谱”
“小宝,替我照顾好我的狐狸精”
“狐狸精,你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听话”
“小宝,笛飞声有没有经常找你打架,是不是很烦啊,那时候我也是都快烦死他了,所以就一直躲着他”
“彼丘啊,我知你酷爱文墨,你去考个科举,要当个好官,不过好像我……”
“师娘,请原谅相夷的不告而别”
“阿飞,记得啊!等过几年再去找小宝比武,小心我……”
“婉儿,许是最后一次叫你了,去寻觅一良人,照顾好自己”
“小宝,你一定记得要定期修缮我的楼,那可是我用我积蓄换来的”
“小宝,快到了种萝卜的季节了,记得把土松松再把种子撒上”
“对了小宝,你还欠我一份拜师礼”
“你们都替我好好活着,去看那大熙盛世”
便摇了摇头,与船家说“可行,可行”
找取了张略显干净、整洁的纸,看面前的涛涛江水,也带着他的思绪向远方走去,“这位小兄弟说的不错,人若不讲道义,那和畜生有什么区别呢?”“我已点燃信烟,你小姨即刻要来抓你,速走,速走”“和扬州慢齐名,苏州快”“这本呢是我做饭多年,总结出来的菜谱,珍贵的很”嘴角露出一抹微笑“这小子还真的好骗”心中暗想道,后又露出一份苦涩。
秋暮里的夏日微凉,雾霞里的两岸青山,远行的滔滔江水。他坐于船头,雾气弥漫至整艘小船,带来几滴的随处漂游雾水,落于身上,还有几丝的凉意。远处相望轻舟已过雾霞山,倒也有几分风雅。
李莲花笑了笑,轻轻的咳了一声,吐出一口血来,他拿出了一纸鲛绡来,认真地擦拭起来。随即便又是一口鲜血吐出……
船家看到这个场景急忙说道“少侠,是怎么了”
李莲花听到抬头看了一眼船家,说道“不打紧,不打紧,老毛病了,一日总归是要吐个几次的”
船家用手擦了擦额头,沉声道“嗯……”
便从舱蓬里倒了一杯水过来,递给了李莲花。
李莲花接过水来,便轻轻的喝了下去,“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竟感觉喝下去后,身体竟好些了”心中暗想。
“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去去重去去,来时是来时……”
“我个人尚有私事,特留此信告知,不算不告而别”
“我可不是剑断人亡,你小子怎么一点都不盼着师傅好呢!我可是四顾门门主李相夷,这区区的碧茶之毒又怎么能困得住我”
“碧茶之毒倒是真的没有解,这点你小子倒没有说错”
“我已告诉阿飞,他即刻要来找你比武,速走,速走”
写到这,李莲花想起了和方多病在一起的日子,“李莲花,我再理你我就是狗”“汪,汪,汪,李莲花,我来理你了”“说是这铁风车吧!插在吊桥外的山壁上,隔不多时就响,很吵”“想死别往我头上跳”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也不知道小宝是否能记得照顾好我的楼,那可是我毕生的积蓄,还有我的狐狸精”“也不知道阿飞会不会找小宝比武,一定能烦死小宝”不过我看不到了
随即便气血上涌,又是一口鲜血吐出,虽然李莲花当时立马转头,但只见还有少许的鲜血溅在纸上,李莲花立马掏出巾帕擦拭,随后便叹了口气。
船家看到这个场景,走过来赶忙说到:“少侠,你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一会一口的”
李莲花缓了一会,渐渐地直起了身子,望着手里的信,看到那几滴溅上去的血渍,又用手擦了擦,想了一会,便对折起来。
“船家,船家,麻烦你八月二十五的时候,去东海之滨把这封信交于笛飞声和方多病,我在此多谢了”咳咳咳咳咳咳
“这事不打紧,我一定办到,可少侠你的伤”
“没事没事,老毛病,倒死不了”
李莲花指了指岸上:“那船家你先上岸,这条船就归我了”
“少侠你要去哪里?我可以先送你去,等接船的人来”
“我不去哪里”
“况且我也会划船”
“那好”说罢船家便撑着船,缓缓地划向了岸边。
单薄的小船缓缓靠向岸边,船夫揣着一枚玉佩、二两碎银还有那封信对李莲花挥挥手,便向岸上走去。李莲花撑起杆子,缓缓地将船划向江心,便任由船随江顺势而行。
李莲花便坐在船上,身子倚靠着舱篷,望着远处的水,风不经意间吹动了舱篷入口垂下的帷幕,李莲花侧身看了一眼,发现在那四处堆积的杂物里,有一本书露出了一角,仔细看去便看到了一个“册”字,这时候刚好有只鸟儿落于船上,李莲花便把这个抛之脑后,去看那只鸟……
李莲花望着眼前的水,和两岸的山,视线逐渐模糊,好像看到了几只船划来,随即便倒在了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