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愚昧了。
衙门前的公告是老百姓最为关注的地方，下跳棋的公告贴上去不足半日，就传遍了半个无雪城，各大茶楼、酒楼、客栈等人多的地方都在议论。
“赢一局棋竟有十两银子？”
“跳棋是什么棋？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我家表舅的侄儿在衙门做粗活，据说跳棋是从三不管城传到西楚来的，只有贵族才玩得起呢。”
众人哗然。
竟然是贵族才能玩的玩意儿！
他们这些平头百姓是注定不配赢那十两银子吗？
“这跳棋怎么下啊？有谁知道吗？”
“一起去醉香楼看看吧。”
“我家婆娘要知道我去了醉香楼，还不知道要怎么闹呢。”
人人都好奇。
但不是人人都会为了好奇心而付出代价。
然而醉香楼还是被围得水泄不通，喧哗且热闹。
醉香楼的三楼，头牌花魁的窗户前，一道颀长如玉的身影侧身倚墙而立，正是羸弱的摄政王楚玄衍。
从他的视角可以看见源源不断的人朝醉香楼涌过来。
“右使觉得他们在其中吗？”
右使赵泰璟立于楚玄衍的左侧，观看着下方的人群，眉心渐渐皱起：“许是会观望一两天。”
两人对‘他们’是心照不宣。
醉香楼的花魁胭脂姑娘站在圆桌前斟茶，听得一头雾水，却知趣的没有多问。
赵泰骏担忧的开口：“王爷，这么多人恐会发生意外。”
楚玄衍轻扯了下嘴角：“富贵。”
“是，主人。”
富贵恭敬地应声退出厢房。
片刻以后，醉香楼前的人群逐渐散去。
楚玄衍收回视线，走回桌前坐下，胭脂双手端茶递给他：“爷，您试试，今年的雪前茶。”
楚玄衍嗯一声：“搁着吧。”
胭脂垂眸将茶轻轻放于圆桌上，又给赵右使端了一杯茶。
赵泰璟看了一眼。
楚玄衍慢条斯理的开口：“唐县令带走的那盆红灯笼知道来历了吗？”
赵泰璟问过妹妹：“那是胡三郎从狄国游商手中买的，那个游商离开两个月了，很难找到人。”
楚玄衍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下：“发黄金菩提令吧。”
菩提令共有三个等级：青铜、白银、黄金。
最高级别的黄金菩提令是无论什么任务，不达目的，至死方休。
赵泰璟恭敬领命：“是，王爷。”
醉香楼的动静瞒不过七曜楼，燕云镜当时也在人群中，也知道三楼一间厢房的窗前有人，他并未抬头。
只是眼看时间流逝，为了不引起注意，燕云镜默默顺着人群而动。
唐一璇的唐系护卫中唐止武功最高，他也赶到了无雪城，还混进醉香楼，不过没有久待。
唐止不知道主子来了无雪城没有，如果没，他得在城门口蹲守，第一时间提醒主子，跳棋是个幌子，醉香楼是陷阱，不要来。
燕云镜回到小宅里已是正午时分。
他提着从酒楼买回来的饭菜：“饿了吧？这里是香满楼的招牌菜，也不知是否合你的胃口。”
“哦。”唐一璇并不饿，可能早晨吃的有点多。
忽然她抬眸看他：“招牌菜不便宜吧？你哪来的银子啊？”
赌坊赢的银子不都在她这里吗？
燕云镜：“？”
他不自在的轻咳两声：“从赌坊出来那日，管事塞的一锭银子，让我替他美言几句，下次还有新鲜玩法记得去他的赌坊。”
唐一璇挑眉：“你好像没有和我说。”
如果他说了她不可能忘记。
“我忘了。”燕云镜将饭菜一一摆放好。
唐一璇咽了下口水。
没看到前，她觉得不饿，可闻到香味，她就觉得自己能吃两大碗！
“忘了就忘了吧，反正我们不会再去那家赌坊。”
唐一璇无所谓，拿起筷子说：“我不客气了呀，先吃饭吧。”
燕云镜看她一副嗷嗷待哺的模样，薄唇勾勒一抹浅淡的弧度：“快吃吧。”
她吃饱了，剩下的饭菜被燕云镜扫荡干净。
唐一璇随口一问：“你的事都办完了吗？”
燕云镜点点头：“楚玄衍到了无雪城，在醉香楼里。”
唐一璇难以置信：“你去青楼了？”
“我没进去。”燕云镜对上她的目光，莫名坐直了身躯：“醉香楼门前有跳棋比赛，赢一局就能得十两银子。”
唐一璇眼皮一跳：“跳棋？”
她突然有一种很强烈的直觉，对方是冲着她来的！
甚至她在清川县的作为，对方都有所了解。
“七曜楼能查到我与三不管城的关系吗？”
“你是沈城主的义弟。”
燕云镜看着她，当初沈无恙在清川县衙与她结拜，虽说知道的人很少，但也不算特别大的秘密。
听到这个消息时，他是惊诧的。
三不管城的沈无恙看似谁也不得罪，跟谁都能说得上话，其实是个很难接近的人，不过一旦被他认可，上刀山下火海最是义气。
“楚玄衍暂时还不知道这件事。”不是燕云镜小看楚玄衍，而是西楚到清川县，路途遥远，消息传递需要时间。
唐一璇眯起眼：“如果他不知道，为何会以跳棋做局？”
燕云镜恍然，笃定道：“是赵泰璟。”
“赵泰骏的大哥？”唐一璇疑惑：“他和楚玄衍有什么关系？”
“他应当就是菩提小筑的右使。”燕云镜向她解释：“三大情报组织都有明暗势力，菩提小筑的右使便是暗势力，从前我不知右使是谁，但今日醉香楼里在楚玄衍身边的人一定是赵泰璟，他对常氏兄弟起了疑心。”
唐一璇懂了：“你的意思是我们的身份暴露了，我们说的话，拿的那盆红灯笼，都是证据，甚至去赌坊赢了多少银子，他们也会知道，是吗？”
燕云镜嗯了一声：“只要有一丝可疑即可。”
赵泰骏恰好遇到一对兄弟，又借他身份出城，只要不是脑子有问题，都能猜到是他们。
拔出萝卜带出泥，只要有一点线索，就能查个底朝天。
闻言，唐一璇拧眉，可真糟心。
她凝神思索一番，分析道：“摄政王在无雪城摆跳棋阵，十两银子是看不起哪个贵族呢？显然他吸引的不是西楚贵族，而是其他国家的人。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只要是去下跳棋的人，必会上他们的监视名单，我们不去，他只是不能一箭双雕罢了。”
燕云镜若有所思，须臾，低沉开口：“你想去？”
唐一璇眨了下眼睛：“有这么明显吗？”
“你不关注的东西不会多想。”燕云镜听她说这么多，便猜测她想搞事情。
“呵呵。”唐一璇勾唇，眸光亮晶晶的：“他安插多少人在无雪城，我是不知道啦，可我们要想浑水摸鱼，就得让无雪城先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