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吗?
他睁开眼,扭头,眸光一瞬不移的凝视她。
唐一璇对上他灼灼的目光,微愣一下,低声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太辛苦了,睡床上舒服点。这一路都要仰仗你嘛,你得吃好睡好,才有精神应付后面的事啊。”
燕云镜敛目:“你睡哪?”
唐一璇说:“睡你睡的地方啊。”
燕云镜微怔住。
唐一璇眼中闪过一丝懊恼,再次解释:“咳咳,我睡长板凳。”
她这张嘴呀,不能有下次了,不然解释不清。
燕云镜收回视线闭上眼:“不用,你睡床吧。”
“可你……”
唐一璇话未说完就被燕云镜打断:“你身子弱,睡凳子容易感染风寒,病了无法赶路,还要喝苦药,你想喝吗?”
她当然不想!
燕云镜接着道:“你不用担心我,我行军打仗时经常在野外露宿,还睡过树,比不上这板凳舒服。”
唐一璇知道他是为了让她安心才说这么多话。
她挺惊讶的,单看外表,他不像是个会安慰人的,但熟悉后,知道他说的是真话,不是哄人。
不过再强大的人也不是钢铁做的,一样会累,会疼。
唐一璇真心实意的说:“多谢兄长。”
燕云镜薄唇上翘:“睡吧。”
唐一璇嗯了一声,燕云镜抬手一挥,一道劲风熄灭屋里的蜡烛,黑暗瞬间笼罩了整间屋子。
隔壁住着赵泰骏一人。
他堂堂赵家最受宠的八少爷睡在又破又小的屋子里就够委屈了,自然不肯和下人同住一屋,因此车夫睡在杂物间。
但屋外雷声阵阵,赵泰骏害怕啊。
他抱着被子出门敲隔壁的房门。
“小常兄。”
“小常兄你睡了吗?”
“小常兄,我们今晚彻夜畅聊怎么样?”
赵泰骏被风一吹,冷得瑟瑟发抖,连声音都带一丝颤音,听着可怜巴巴。
但唐一璇是真不能放他进房里。
条件不允许,兄弟共睡一张床是很正常的事,而她独自睡床,燕云镜睡板凳才不正常。
因此她装作什么也没听到,继续睡觉。
她不出声,燕云镜更不会开口。
赵泰骏喊了半天,里面半点声音都没有,若不是茶棚老板出来看看情况,他差点气得破门而入。
茶棚老板知道富人家的公子都有小厮守着,于是劝他去睡觉,自己守在他房里,等他睡着了再出来。
赵泰骏怎么可能承认怕打雷,一个人回了房间。
吹了许久冷风,赵泰骏盖上被子才觉暖和,闭眼睡了过去。
第二天还在下雨,虽不是暴雨,但路上依然不好走。
赵泰骏却没开口留下。
他们一行人离开茶棚老板的家继续赶路。
赵泰骏自己打了把伞,抿着嘴,一脚深一脚浅的走在泥地里。
走到村口时,赵泰骏就后悔了。
“你过来背我。”他对车夫道。
“好的八少爷。”
车夫走到他跟前蹲下。
但走了十几步,车夫就东歪西倒了,赵泰骏怕被他摔一身泥,只好下来自己走。
然后他抬头一眼就看见大常兄背着小常兄越走越远。
赵泰骏:“……”
他好想要一个大常兄这样的哥哥啊!
其实燕云镜不想走。
唐一璇淋了雨,昨晚喝了姜汤,万一还是感染了风寒,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她就只能硬熬了。
燕云镜背着她走在雨中,薄唇轻启:“晚一天没事。”
唐一璇撑着伞说:“但是早一天去,我们能赚更多银子啊。”
伞是买了茶棚老板的。
燕云镜剑眉蹙起:“如果你得了风寒,我们还要花银子治病。”
顿时,唐一璇保证道:“赚的银子肯定够花,你就放心吧。”
她看了看天:“再说了,今天是毛毛雨,不会病了的。”
燕云镜无奈的开口:“我不是担心银子不够,我是担心你的身子吃不消。”
唐一璇眨眼睛,须臾,又眨了一下。
她故意问:“那怎么办?出都出来了,难道要回去另外找户人家借宿?”
燕云镜:“……”
算了,大不了他背着她走一天,不让她下地便是。
这场雨来势汹汹,但天公作美,天没亮就变小了,到了正午时分,已经停了。
雨后的大地仿佛被过滤般清新,空气中透着淡淡的花草香味。
天边出现七色彩虹,瞧着万分赏心悦目。
唐一璇一边欣赏一边吃野果子填肚子。
赵泰骏看着大常兄,凑到小常兄身边说:“你大哥为什么对你这么好啊?”
唐一璇愣了愣,挑眉道:“你亲大哥对你不好吗?”
赵泰骏看着他的表情一言难尽。
有故事?唐一璇笑了:“真的对你不好啊?”
“也不是不好……”
赵泰骏忽的反应过来,瞪着他:“为什么我大哥对我不好,你笑得这么高兴?”
唐一璇咳了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高兴不是因为你大哥对你不好,而是因为我猜对了,比如在书院里回答夫子的问题,我答对了所以高兴。”
赵泰骏想到自己也会因为答对祖父的问题就眉开眼笑,就接受他的解释了。
不接受他也打不过常家兄弟。
赵泰骏叹了口气:“唉。”
“我大哥一身毛病,尤其吃饭的规矩最多,我都不爱跟他一起吃,还有他下雨天不出门,脚不沾地,屋子里点的香都有时间规定等等,数都数不完。”
赵泰骏嫌弃的撇了撇嘴:“但要说我大哥欺负我,倒也不会,不过他绝对不会像你大哥这样照顾我,只会吩咐下人如何如何。”
唐一璇将‘毛病’一一记在心里,道:“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赵泰骏瞪眼:“什么意思?”
“你家孩子很多吧?你爹娘会百分百的疼爱你吗?你为你大哥做过什么,如果没有,那你要求你大哥为你做多少才算他对你好?”
唐一璇最后总结:“你大哥这样的,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你呢。”
赵泰骏不太信:“真,真的吗?”
唐一璇肯定的说:“当然了,有些人明面上是亲兄弟,背地里却恨不得搞死对方,或者拿刀互砍,像你家这种兄友弟恭的,少见且难得。”
燕云镜闻言,深邃的眸子里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