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宴然失笑，紧了紧手中的碗筷，扬声道：“那你们先看诊，我吃完饭再过来。”
医女们大多行医经验丰富，小部分还是跟着家人从小行医，沈宴然也不怕她们出什么岔子。
钱蓉蓉眼睛一亮，与几位医女对视一眼后，主动走上前：
“还请除去衣物，让我们看看伤口。”
三名老兵面色沉稳，没有因她们是女子而心生避讳，果断来到一处无人的火堆边，光明正大除去上衣，露出满是伤痕的身体。
钱蓉蓉双眼晶亮，跟着几人一同走了上前细细查探起来。
好些不怎么擅长治疗暗伤的医女们端着碗筷在旁边围观。
沈宴然坐火堆边吃着饭菜，不时抬头望向人群处，眼底却没多少担忧。
出京前，她挨个考察过医女们的水平，个个都略在官燕之下，欠缺的不过是眼界和相对应的经验。
道理很简单。
世人本就不太信任医女，若是没几把刷子，连谋生都难，怕是早早就转了行。
能坚持下来的，不是医术还不错的，就是世代都是大夫，不缺太多银子。
……当然，也有一小部分是因为热爱医术，心怀济世救人的梦想。
但她考察人时可没放水，能随军行医的，最起码都得有一二绝活。
比如钱蓉蓉，她在京城中以专治跌打损伤出名。
“他们怎么不去找我爹？实在不行，我也可以！”
宋致不知何时溜了过来，差点捶胸顿足。
这几人的伤势严重，且都是陈年旧伤，可比普通的风寒发热值钱！
他也想赚银子！
沈宴然瞪了他一眼，这话她可不爱听。
“你来凑什么热闹？平日里来找你的病患可是少了？”
宋大夫和仁大夫的地位摆在那儿，压根不用为银子发愁，也不用考虑病患的数量。
如今定了每日只看诊五位的规定，加上军营中的伙食改善不少，日子过的可悠闲了。
宋致这位小宋大夫在京城中名声也不弱，平日里银子可没少赚，还缺这几个病人？
宋致讪讪：“我这不是好奇嘛。”
别说他了，好些医女也是心生好奇，默默支楞起了耳朵。
沈宴然自顾自吃完饭后，一脸无辜：“我也不清楚，要不你去问问他们？”
宋致无奈摇头：“你啊你，半点都没有……贵女的样子。”
他含糊吞下了几个词，站在不远不近处的医女们没听清。
溪汀却是听得清清楚楚，她暗暗瞅了眼自家小姐，猛地点头。
沈宴然冷笑：“你再来说些乱七八糟有的没的，我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嚣张跋扈仗势欺人。”
宋致闭了嘴，不时探头望向人头攒攒处，还是没忍住心中的好奇，压低了声音问：
“你觉得她们能治好吗？”
“为何不能？”
沈宴然语气坚定。
宋致懂了，不敢再待在这里影响医女们的士气，走回了自家马车处。
仁大夫掀开车帘笑道：“你不是心中不满，怎么轻易回来了？”
宋致扒在车窗处，语气幽怨：“您明明知道沈宴然是个什么性子，还让我去试探。”
他说话时，都怕被她当场灭了口。
仁大夫捋着胡须哈哈大笑：
“她可是老夫的东家，我如何好开口？你们都是年轻人，说起话来无所顾忌，无意间说了些不得体的话，也不过是无心之失。”
他儿子在宫中受了沈宴然的恩惠，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报恩，他当然不能拖后腿。
宋致悻悻坐回车辕上，没有继续发问。
三人心照不宣。
仁大夫因亲人受了恩惠方对沈宴然和蔼可亲，甚至不惜屈尊去她的医馆里坐馆。
可论及是否心服口服……
只能说区区一个医术小试的第一名，还不能让他高看一眼。
得知她带领三十来位医女请命随军行医时，仁大夫也曾心中有过质疑。
他虽不曾上过战场，但也听过宋大夫说过战场上的血肉淋漓、四肢横飞之状。
他直言担心沈宴然与医女们拖了战南军的后腿。
除非沈宴然能带领所有医女在战场上驰援得当，方能让他心服口服。
因此他前些天压下了试图为医女们讨个公道的宋大夫，并让宋致送去消息，就想看看沈宴然会怎么做。
现在看来，她的行为虽超乎意料，但也不失为一妙招。
宋致和宋大夫对视一眼，眸中闪过某种情绪，但又忌惮于沈宴然当日的告诫，不得不闭了嘴。
等大军再次行进时，以钱蓉蓉为首的医女们已经有了初步的解决方案。
她们先请赤甲铁骑们归队随军行进，等晚间扎营时再过来。
三名将士们一离开，诸多医女们难掩激动，纷纷扑上去抱住了沈宴然。
“啊啊啊，沈大夫，你太棒了！”
“你是怎么猜到他们会来我们这儿的？”
“有一就有二，有三就有好多好多！”
……
沈宴然一一拍了拍她们的肩，笑道：“快登上马车，得赶路了。”
医女们强按下心中的激动，脸上还带着喜悦，但都听话上了马车。
只不过钱蓉蓉主动跟人换了车厢，打算细细跟沈宴然攀谈。
“我看过伤口探过脉，想要一下子治愈的确不可能，但按时按日看诊吃药，或许三月内体内暗伤皆可去。”
马车倏地启动。
沈宴然笑着点头：“你看着来就行，可还有什么把握不住的？”
钱蓉蓉笑容淡了几分：“有一位将士手骨断裂三年以上，我们治不好，还得请你出手。还有一位，胸口处的伤口太深……”
她并不是觉得丢了面子，而是自恼于自己的医术还不行。
沈宴然细细听着她的话，一一点头，并不时点拨一二，让她与同马车的医女放开眼界与脑洞。
等到天还未黑大军扎营时，沈宴然吃过饭后，在火堆边就着几位将士伤痕累累的身躯，讲解起后世历经千年淬炼的中医法子来。
徐妄白、沈谨思：“……”
得亏他们没有听沈宴然的话，主动去得个什么病症。
这么多人看着，就算是流连花丛的徐妄白都不免有些不自在。
这时候，谁身材最差，谁最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