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饭来的将士没有亲自分饭吃,而是挑了两个医女看上去身强体壮的,让她们替众人自行分饭,饭后会再来取木桶。
宋致羡慕得眼睛都红了,滋溜一下就往中间跑去领饭。
仁大夫自有徒弟搭手,他身上可肩负着亲爹吃饭的重担,不能耽搁太久。
沈宴然从一个木桶中取出碗筷,不甚熟练地排队领饭。
别说是她,就连溪汀溪芷都不曾落魄到如此境地,她们动作尴尬又僵硬。
好在大家都饿了许久,中午发下的三个白馒头在路上都消耗完了,一心只惦记着吃饭,都没有注意到她们的不自在。
沈宴然迅速调整好心态,学着前边人的动作领了饭食,随意找了个角落一蹲,瞅着眼前粟米饭、蒸在饭上的地瓜以及一样简陋的大锅菜,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溪芷溪汀蹲在她旁边,三人面面相觑。
沈宴然率先吃了一口,艰难咽下后,轻声道:“还……还不错。”
比她想象的,比宋致描述的稍微好上一些。
……起码还有个大锅菜,而不是就着咸菜或酱菜直接吃。
虽然大锅菜里少盐少油少糖,只有菜原本的味道。
其他医女吃起来也是各有各的艰难,但想到此行的目的,还是勉强自己吃下。
离她们最近的马车里,仁大夫哆嗦着手,闭着眼睛吃了一大口,满脸都是豁出去了。
扒了一半饭的宋大夫哈哈大笑:“你小子,出行前还质疑我为何要带酱肉,现在知道了吧。”
仁大夫以往没有出过京城,也没有随军行医的经验,收拾起行囊来更是缺三落四。
幸亏他派宋致再三强调一定要带酱菜酱肉等等,否则他更是吃不了几口。
仁大夫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宋致再度肩负着两位老大夫的嘱托,将一罐酱肉带给‘不知好歹吃了些许苦头’的沈宴然。
不想在角落找到人时,她们三个吃得正香,宋致毫不客气地笑出声:“不是说早有准备,你们的准备呢?”
沈宴然默默抬头。
宋致看清了她碗里的大锅菜,落井下石的笑声一顿:“这菜和地瓜哪儿来的?”
他们可都只有粟米饭和齁死人的酱菜。
“就……将士送来的,有什么不对吗?”
宋致表情难以言喻:“你们这都是侯爷亲兵的待遇了!”
倒不是说宁安侯抠门或者什么,而是军中惯例如此,亲兵的待遇会比普通士兵好上一些。
而行军途中,普遍从简用食。
战南军中,能每日吃一顿粟饭和馒头,都算得上是几个军中不错的待遇。
要知道好些普通百姓冬天都只能每日一餐白粥或稀饭,不是家中的劳动力,甚至连白粥都吃不上,靠喝水吃雪过活。
毕竟冬日里不能劳作,能省一顿是一顿。
沈宴然一愣,溪汀溪芷下意识加快了扒饭的速度。
宋致:“……有多余的吗?我给两位老爷子送些去。”
见大部分医女都撂了筷子,沈宴然探头往菜桶里一看,还剩浅浅一层温热的菜,她偷摸着给宋致打了一小碗,小声道:
“不能大肆宣扬!”
宋致连连点头。
再次溜达到了这边消食的秦元琛面无表情转头回了主帐。
徐妄白、沈谨思:“……”
简单洗漱完,沈宴然躺在挤了六个人的营帐里,翻来覆去也睡不着。
穿越前她不是没过过这样的生活,但穿越后安逸休闲的日子过的太久,她一时无法习惯。
营帐外正在下雪,轻飘飘的雪花落下的声音异常清晰。
伴随着有节奏的飘雪声,沈宴然沉沉入睡。
次日清晨尚未听到召集的敲锣声,沈宴然迅速打整好自己的全身,推了推睡在旁边的溪汀溪芷后,轻轻走出营帐外。
宁安侯的亲兵们以及赤甲铁骑正热火朝天清理着官道上的雪,查探有无坑洞等等,秦元琛巡视到此处,正好跟刚刚清醒的沈宴然撞上。
他眼神微闪,走到沈宴然身边,悄悄从怀里取出三个用油纸包裹好的热乎乎的肉饼。
不等沈宴然拒绝,他轻声道:“这不是军中分配的,是我专门留着给你的。”
沈宴然顿了顿,扬起笑容:“我收下了。”
秦元琛轻咳一声,恢复成高不可攀的样子,继续往前巡视。
沈宴然定定望着他去的方向,没有说那边是军队末尾,没人在清雪,也没必要清雪。
三个肉饼的归属很明确,她和溪汀溪芷一人一人。
即使宋致目露幽怨,她也没有松口。
等暂时清出一条路来,锣鼓飞速响起,众人当即收拾好营帐与行囊,上了马车继续跟着大军往前走。
等到中午吃饭时,沈宴然讶异地发现发下的白面馍馍里掺了些许馅料。
比不上她以往吃的那些,但味道却是不错。
沈宴然迟疑片刻,探头往两边看了看,见医女们都是埋头专心吃着馍馍。
她起身来到宋大夫和仁大夫的马车前轻敲了敲。
宋致飞速探头。
“午饭味道如何?”
宋致连连点头,默默伸出了个大拇指:“早些时候军营里要有如此饭食,我早就随军行医了。”
沈宴然了然点头,转身坐回原处。
等到晚上,送来的膳食更加夸张。
沈宴然瞅着满满一木桶的肉汤,凑近了送来饭食的将士,塞过去一两银子轻声问道:“怎么今日的膳食……”
将士也是满脸喜悦,没有接下她手中的银子,笑道:“殿下怜悯我等,特地派人去附近镇上买来猪羊炖汤,供我们吃。”
在这每日供两顿白粥和咸菜就能让人为之卖命的年头,将士们的心不由自主地移向秦元琛。
宋致边吃着饭菜边琢磨研究,悄悄凑到沈宴然耳边:
“是不是太子想收买战南军的军心,从而辖制你……宁安侯,掌控三分之一的兵权?”
沈宴然难得高看了他一眼,但对他的猜测有些无语。
“会不会是你想多了,而他没想那么多?”
宋致连连摇头:“不可能,他三年前在镇北军中可是赫赫有名,怎么可能不知道伙食好了能收买人心?”
沈宴然无奈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