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说出口的话自然做不得数。
元日左右朝中大臣得了十天的休沐假，宁安侯府总算人齐了，多了几分热闹与人气。
沈京越也从沈家回来，预备歇息几日带未婚妻去逛庙会猜字谜赏花灯。
今宴医馆早就关了大门，统一放了假让铺子里的学徒大夫回家团圆。
元日宫宴后，沈宴然难得睡了个懒觉，到天光大亮方起身。
裴知阙带着盏自制的花灯候在院子里，听到门开的吱呀声，立时起身，笑道：
“小妹，看！昨日我和宁若离联手制成的花灯，喜欢吗？我唤人给你挂门口！”
沈宴然瞅了眼骨节分明手艺精巧的花灯，有些不敢相信。
她上前接过花灯，细细端详了半晌：“三哥，哪一个步骤是你动的手？”
她还不了解裴知阙吗？
去年元宵时他做的花灯，可还收在库房里不敢拿出来丢人现眼呢。
裴知阙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不敢再嘚瑟，老老实实道：“我削的竹片。”
粘骨架成形、贴纸上色等等等等，全都是宁若离做的。
“那你可......真是心灵手巧。”
沈宴然暗暗下了决定，再见到宁若离得让他专心温书，不要跟着裴知阙胡闹。
“小妹，晚上要不一道去庙会看花灯？我昨晚四处逛过了，专门挑了几家花灯精美的铺子，到时候我、大哥还有宁若离都去，不怕猜不出来。”
他在得知宫宴上发生的事情后，心底暗暗起了防备，索性不再跟贺云悬来往。
“周大哥呢？”
裴知阙叹了口气：“这家伙见色忘友。”
周致远的未婚妻来了京城，春试后不日成亲，现在正培养感情，哪里来的时间跟他们去逛庙会。
沈宴然恍然大悟：单身狗同盟啊。
大哥裴言则的未婚妻尚在守孝，不能前来京城，他勉强算半个单身狗。
宁若离家贫且娘亲身体不好，又不愿攀附入赘。
寻常小姑娘的婚嫁一事，都拿捏在家人手里，哪里得与他定下亲事。
至于裴知阙和沈宴然......一个被退了亲，一个有亲事和没有没什么区别。
可不就是单身狗凑一起互暖嘛。
裴知阙僵着脸，强势转移话题：“你到底去不去？不去我就跟宁兄去勾栏听曲儿去。”
他话里的勾栏指的并非青楼，而是正儿八经的表演场所。
现在京城里的青楼都销声匿迹，甚至连半掩门儿的都不敢大肆宣扬。
沈宴然抬手将鱼形花灯递给溪汀。
溪汀轻轻拿过花灯，转头交给柳三刀让他挂在屋檐下。
待裴知阙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沈宴然方点点头：“去。我哪儿能让三哥破费呢。”
他平日里胡作非为，月例本就被扣去大半，又时不时出门游玩，哪里还有什么银子。
知道沈宴然是在打趣，裴知阙不以为意：“我叫大哥去！”
目送裴知阙欢快地离开，沈宴然无奈摇摇头，望向正在挂起的花灯，脑海里却浮现昨晚的京城夜景。
她定定收回视线，回去书桌边继续翻看着医书。
过了不久，溪芷匆匆从院子外赶来：“小姐，小金子和金老伯来了，可要去见见？”
沈宴然抬起头：“去。”
离初见不过过去两个来月，小金子却跟株禾苗似的，长的飞快。
以前不及她腰高，现在都快到胸口了。
一看见沈宴然，小金子两眼发亮，朝她一弯腰：“沈姐姐，元宵快乐，新年吉祥。”
沈宴然笑眯眯拉起他，顺手塞过去一个荷包：“同乐。来的正好，可曾吃过饭了？”
金老伯连忙抬了抬手里的小药闸，小声拒绝：
“不用不用，我们在村里收了个新奇的药材，正好要来京城买些东西，再晚上一些，怕是赶不回村了。”
小金子猛地点头，退了几步拿出药闸：“沈姐姐，你赶紧收下吧。上次我们见过后，次日学院就安排马车接送我们上学，我心底想着定是托了你的福！”
沈宴然失笑：“那你猜错了，可跟我......”
她忽然想起那天太子也在马车上，听闻正是太子提及此事，方让元帝动了此念头。
论起来，也算有她一份功劳？
看沈宴然眼神复杂，小金子将药闸塞到溪汀手里，拉着金老伯就跑。
“沈姐姐，我先走了，日后有空再过来。”
沈宴然无奈笑了笑，溪汀凑上前，打开药闸露出沈宴然刚刚塞过去的荷包：“小姐，这小子鬼得很。”
“聪明点也无妨。”
更容易在这个时代活下来。
溪汀听懂了她的意思，叹了口气：“京城附近的百姓生存已是如此艰难。”
那北方的百姓岂不是......
被裹挟南逃的大丫她们出了狱，如今正在医馆帮工，最近几天休息，倒是没传来什么口信。
“你去医馆里看看官燕和大丫她们，若是有什么想要的，为难的，就直接做主应允，事后再与我说道说道就行。”
“是。”
*
天边刚刚染上夜色，裴知阙带着宁若离挨个找上院子，哭求了半晌方说动裴言则出门。
眼泪一擦，三人来到沈宴然的院子外。
她换了身利落的衣服，手里拿着暖手炉，笑着看向三人：“走吧。”
裴知阙乱叫了一阵，拍着胸脯担保会为沈宴然多赢下几盏花灯，被裴言则嫌弃地扫开：
“别挡路。”
瞅着裴知阙受伤的眼神，沈宴然失笑，递过去十两银子：“三哥， 给你的压岁钱。”
除去正式入职的裴言则和接手产业的沈宴然外，宁安侯四个孩子中，沈京越和裴知阙都拿着每月的月例过活。
裴知阙愣愣接过银子，期期艾艾地望向裴言则。
裴言则无声瞪了他一眼，还是拿出了银子：“你和若离一人一半。”
“哦！”
出了街口，夜色更深，但偌大的京城内灯火通明，几乎没有半点阴影。
裴知阙和宁若离二人出手，挨个扫荡完第一间铺子的灯谜，大气地望向沈宴然：
“小妹，你喜欢哪个花灯我们就拿哪个！”
沈宴然正欲出声，旁边传来一道怯生生中带着几分渴望的声音：
“我想要那盏荷花样式的。”
众人齐齐一怔，同时转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