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离开秦元琛的视线，徐妄白和沈谨思就跟疯了似的乐呵起来。
赤甲铁骑营中不乏性子开朗的人，但家世差距太大，大家在他们面前多了几分拘谨。
连归五、虚九几个指挥使也是面上对他们严厉，实则只要他们不惹事，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省得操练出什么事情来。
刚刚乐呵了一半，沈谨思猛地想起临走前沈宴然跟秦元琛的互动。
他一把揽过异姓姓兄弟徐妄白的脖子，小声道：“你......你为什么要把我表妹的手帕上交给殿下？”
徐妄白懒洋洋打了个呵欠，视线骨碌碌扫过路边的姑娘：“还能为什么？你猜猜。”
沈谨思的表情顿时惊恐起来：“该不会......不可能！”
嫁给三皇子和嫁给太子的意义可不同，宴然表妹如此聪明，不该想不通才是！
徐妄白一怔，茫然地偏过头：“你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
徐妄白乐了：“我待在营里那么久，都知道......昭国公府受难，虞家小姐被送入尼姑庵，陛下重新考虑三皇子与太子殿下的亲事......”
“也就是说，沈小姐很有可能会被赐婚给太子。”
沈谨思满脸问号：“整个京城里的贵女小姐那么多，怎么就逮着我家宴然的亲事......闹来闹去的？”
“哎，君心难测，谁知道呢。”
*
玉阙后院
元帝着一身朴素利落的衣服，像个老农一般慢吞吞操持着剪刀剪去看不惯的枝丫：“听福迎说，你今日带人在城内救火？不错。”
秦元琛懒散地躺在元帝亲手搭建的秋千上，含糊应了一声。
元帝笑了笑：“宁安侯家的小姑娘也去了？你们倒是有缘分。”
“强行扯来的缘分罢了，您还是少操这份心，多留几分精力在朝政上。”
元帝咔嚓一声剪下一根葫芦藤：“真的不需要我赐婚？”
秦元琛坐直身体，眼神凌厉起来：“没必要。我跟你不同，她若不愿，我绝不会强人所难。”
元帝动作微顿：“你还在记恨我广纳后宫的事？我不是说过了，是情非得已，是为君者适当的妥协。”
“嗤，当皇帝也需要卖身来维持朝堂后宫的安稳？若真是如此，这皇帝当的，实在无趣。”
元帝停在原地良久，忽然一笑：“谁说不是呢。我此生唯一后悔的事，就是没有保护好你娘。”
也，害你流落在外，吃了十几年的苦。
秦元琛面无表情：“你不配提起她。”
“是啊，我不配，朕不配。”
元帝倏地一笑：“皇位，你要吗？”
“我......”
元帝打断他的话：“元琛，你已经长大了，该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秦元琛脸色难看。
他当然明白元帝的意思。
自己早就被立为储君，是想要上位的皇子的眼中钉，肉中刺。
即便他当众表态，不想当皇帝，也没有一个人会信。
就算元帝废了他的太子之位，将他贬为平民，为断绝后患，皇子们也会痛下杀手。
说不定哪天人就意外没了。
现在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当皇帝，或隐姓埋名，活在连绵不绝的追杀中。
元帝慢条斯理地净手，擦干，轻笑：“你只有坐上皇位，才能得到想要的东西。无论是当年的真相，还是求而不得的物，或人。”
他走出后院，只留下一句话：“你愿意当太子，是为完成你娘亲的遗愿。那么愿不愿意当皇帝，就得看你自己内心的想法。”
秦元琛坐在秋千上，望着玉阙顶部的琉璃瓦，一动也不动。
*
沈宴然老老实实在家待了五天，除了期间出去一次给宁母针灸之外，一步都没有离开沈家。
她正潜心研究林大夫身上的剧毒，以及试验他的药人体质。
中途林大夫清醒过一次，骂骂咧咧不到半句，又被强行扎晕了过去。
......谁家抓了俘虏，不是第一时间审问，而是试验解毒？
溪汀溪芷早已慢慢恢复，从被关在地牢里的林岸口中审出不少机密。
“小姐，你说她是不是狼心狗肺？用着你的银子还给你添堵，太过分了！”
沈宴然挟起一筷子菜：“嗯嗯，过分过分。”
“什么叫林大夫是她堂哥，绝不会骗人？什么叫宁安侯、燕朝害了她爹，这不是无理取闹吗？”
沈宴然放下碗，喝了口茶润润嗓子：“嗯嗯，无理取闹。”
“林副将一生赤诚，得了这么个分不清是非的女儿，和一个数典忘祖的侄子，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沈宴然取出手帕擦擦嘴角的油渍：“嗯嗯，倒霉倒霉。”
溪芷睁大双眼，满是委屈：“小姐，你在敷衍我！”
沈宴然停下动作，叹了口气：“溪芷啊，你都念叨三天了。”
来来回回就是那么几句话，换谁都扛不住啊！
溪芷脸颊微红，轻轻‘哦’了一声：“我这不是在为小姐打抱不平嘛。”
溪汀捂着嘴窃笑：“让你话多。小姐，别理她！”
沈宴然想了想：“你们要实在闲的慌，帮我准备些东西，全套金针......再抓一只大公鸡，洗干净点备在院子里。”
溪汀溪芷连连点头：“是！”
溪汀溪芷动作很快，不到一下午就将东西都准备好了，小心堆放在院子里。
入夜时分，一辆低调的马车驰入沈府后门，轻轻敲了三下。
沈宴然穿着一身漆黑低调的斗篷，让人把东西都搬上马车后，在溪汀溪芷担忧的视线中离开。
马车绕来绕去，一路来到城南一家不知名的宅子内，沈宴然下了马车，安排归十帮忙，边急促跟在后面边问：“殿下情况如何？”
归十眼眶微红：“蛊毒已经发作，处在神志不清的状态。”
偌大的府邸内，只有一间厢房灯火通明。
归十放好东西，朝沈宴然一拱手：“殿下不喜他人见到自己狼狈的样子，接下来就看沈小姐的了。”
沈宴然点点头，听到门关上的吱呀声后，大步绕进屋内。
秦元琛正浑身赤裸泡在装满冰水的木桶里，双眼微闭，脸色潮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