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秦元琛的猜测也没错。
熏香、茶里,甚至灼灼戳灯中都下了毒。
若今晚来的不是太子,而是杀手,死的人绝不会是她沈宴然。
得罪太子和杀了太子可是两码事,她分得清。
“倒显得孤小人之心了。”
“殿下英明神武,一统江湖!”沈宴然敷衍夸夸,继而问道:“侯府守卫森严,殿下是从哪儿进来的?”
明早多调几队人守着,太子再想擅闯进来就只能钻狗洞!
秦元琛像是知道她的想法,似笑非笑:“孤携拜帖登门,侯爷亲自出府迎接。”
沈宴然扶额。
......亲爹引狼入室,她还能骂人不成?
“沈小姐放心,侯爷还在院子里等孤,孤......敬重老臣。”
听他这么一说,沈宴然探头往窗外望了两眼。
果然瞧见院里长廊下,一道巍峨身影站在雪中,面朝安晏院不时探头。
既是担心沈宴然触怒太子,也是告诫太子莫要太过分。
沈宴然心里酸酸涩涩,没有过多耽误,直接了当开口:“殿下今日前来有何赐教?”
“蛊。”秦元琛没有卖关子:“沈小姐可能治否?”
宫里的御医、宫外众口夸赞的神医都曾诊断过,或说毒,或称药。
从无一人略一把脉,就断言他体内为蛊。
三年来喝下无数奇珍灵药,却无半点用处,秦元琛本已心灰意冷。
没想到被个“久病成医”的小丫头直言‘难解’,而非解不了。
沈宴然心里的大石头落定,犹豫片刻牵过他的手,再次把脉。
如豆灯火照在她的脸上,半面姝丽如绝世仙女,半面诡异如地狱邪祟。
屋内异常安静,只有彼此轻微的呼吸声。
沈宴然皱着眉收回手,第一次感到有些棘手:“若臣女所料不差,这蛊,不是为殿下准备的。”
秦元琛神色微动:“不错。”
“太子殿下,”沈宴然抬眸紧盯着他:“我要你发誓,解蛊后一切事情不会牵连到宁安侯府和沈家。”
“沈小姐这是在教孤做事?”秦元琛面无表情,眸子里一片森冷。
沈宴然深吸一口气:“不,我是在与殿下做交易。用你的命,换两府百年平安。”
她加快语速:“殿下可以答应,也可以不答应。但我敢直言,殿下身上的蛊,除我之外,无人能解。”
秦元琛没有立即开口,手指轻敲着桌面,似敲击着两人的心脏,一下又一下。
“孤可以答应,但......孤要瞧见你的本事。明日午时会仙楼,静候沈小姐到来。”
沈宴然后背已然濡湿:“殿下不会后悔今日的决定。”
秦元琛轻飘飘看了她一眼,没有回应,也不曾生气,转身跳窗离开。
等候已久的宁安侯深深望了眼立在窗边的沈宴然,转头跟了上去。
原著里没写疯批太子中了蛊,也没详写他的结局。
只在最后简单说了句:“太子游江南时下落不明,寻觅数月而不得,皇帝瘫痪在床,国不可一日无君。”
紧接着,就是朝臣跪请三皇子登基。
倒是隐约提过两句,太子秦元琛数年来一直在寻一味药材,为此不惜走遍燕朝河山,甚至隐姓埋名潜入他国。
不过沈宴然觉得中不中蛊都不影响他的疯批。
正常人谁会在朝中起风云的关键时期,大摇大摆带着拜帖上门,拜访一个中立的实权侯爷?
就不怕早朝时言官奏事告状?
就不怕陛下质问疑心?
哦,他是疯批他不怕。
沈宴然迷迷蒙蒙地想。
片刻后,她实在撑不下去,眼皮一重晕倒在榻上。
下次......下次蒙汗药不能用这么猛的。
恐伤及自己。
*
沈宴然清醒过来时,天已经大亮,雪光映着阳光,照亮整间内室。
她掀开被子,麻着嘴四处找水喝。
正在打扫的溪汀连忙上前扶着她,一路来到交椅上坐下,重新换了壶热乎的茶水:
“小姐,昨日果然有人来了,我和溪芷几人本想着过来,但......”
被宁安侯拦了下来。
“茶水茶具全换了一套,熏香和几盏戳灯都收了起来,小姐可放心用茶。”
沈宴然连连漱口几次,嘴皮子上的麻木感总算消散了。
她恹恹一笑,边开始洗漱边问:“做得好。安晏院里,少了几人?”
“溪字辈的有两个,清字辈的五个,侍卫小厮厨娘都是世子动的手,奴婢不曾问过。”
沈宴然院里的心腹,溪字辈的十个是战死沙场没有依靠的将兵后人。
未签卖身契,与她一同长大。
名义上是丫鬟,实际上由侯府抚养长大的心腹,成年后亦可自寻出路。
清字辈的几个或是从牙人手里收下的被爹娘卖了的小孩,或是在京中乞丐窝内捡的孤儿。
沈宴然和溪汀溪芷都没想到,竟然如此多的人心有他意。
人往高处走理所应当,但敢踩着养大她的主子上位,就别怪侯府下手狠毒。
“小姐,你是不知有人多么狼心狗肺。那人自小被爹娘卖掉,侯府承担衣食住行养大,却暗地里四处寻找自家爹娘。”
“这倒是人之常情。但她无端怨恨侯府让她与家人分开,在丫鬟小厮里挑拨离间,甚至借侯府的名头,在外敛财以馈赠家人。”
“被抓着了还说什么,她被侯府害得家破人亡,都是侯府欠她的,当真是荒谬。”
溪芷冷笑着给自家小姐说道,生怕她又心软:
“清早管家就押着人去了大理寺,一切由王大人定夺。”
沈宴然点点头。
王大人是去年刚提上来的大理寺卿,为人古板正直,绝不会因是侯府的丫鬟就轻易放过。
不想再说这些扫兴的事,溪汀取出几张请帖,脸色古怪:“小姐,安国公府、七公主府以及陈王府递来请帖,邀您前去参宴。”
陈王府便罢,安国公府里的女眷和七公主一向瞧不起原主,此时递来请帖......
沈宴然接过请帖随手丢在桌上:“再说罢,今日还有事要做。”
溪汀一一应下,安排好马车,想起昨日的事,又多带了两个会武的小厮。
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府。
还没到午时,沈宴然不怎么着急,掀起车帘好奇地看着往来行人和琳琅满目的商铺,暗呼大开眼界。
恰好见到前面有间林氏药铺,沈宴然心里一动,示意马车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