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永庆第三年,长公主被刺死在去找庆佑帝的路上。
冬日的雪花落在长公主的眼睛里,尚有余温的眼睛将雪花融化在了眼角,长公主嘴角的鲜血不停往外吐着。
身上穿着的赤红金鲤鱼大袖衫,腰间的腰带上的一颗颗如鹌鹑蛋大小的和田白玉和玉白绸带的京绣腰带,在白茫茫的大地上,都没有她那张在吐血的殊丽脸庞来的惹人注目。
永庆国内有谁不知道长公主嘉玉的名号,她是开国皇帝天元大帝的第一个孩子,是现在庆佑帝王的唯一亲姐,是第一个登上朝谏堂的女性,是七次带领的部下去边境御敌,是多次在王储测试获得第一的人
是什么都冲在最前面的大辉国第一人
可就是这样的这样的人,死在了无人问津的一条小路上。尽管一身的华服,尽管这样的人为整个大辉奉献了所有的一切,可是在临死的时候,嘉玉想的居然不是愤恨或者难过,而是没来由的放松
她终于,可以休息了。
再也不用挑灯夜读,再也不用劳心伤力,再也不用被所有人误会自己是不是想要开启女皇时代,再也不用去面对那些庸碌大臣的狗言碎语,再也不用深夜被旧伤折磨的翻来覆去睡不着,再也不用看见弟弟她冷漠的眼神,再也不用受母亲一次次的委托。
她就不应该在十岁那年,应了父亲的玩笑话,去参加什么狗屁王储测试,还毫不避讳的夺得头筹。不然此后的二十年里,她也不用一遍遍的被迫成为了整个大辉最拼命的人。
嘉玉消失意识之前,还是忍不住想了一下
也不知道今日王弟叫她来做什么
但是都跟她没关系了,都没有关系了。
人死的时候真的有走马灯啊
嘉玉这么想着,眼前闪过了很多的画面,她看见小小的自己被父亲握住双手一笔一划的写着“辉”字,她看见自己第一次拉开弓箭射中红靶子时,母亲心疼的拿着丝绢擦着她的手心,她看着自己的弟弟妹妹们逐渐长大,看见自己第一次获得头筹时春风得意,看着自己备受人们的爱戴,又到最逐渐的开始远离她害怕她,她看见自己幼时的奶娘和婢女全部都死于战场的纷争,看见自己的部下一个个的倒在自己的面前,看见自己一个人举着大旗站在城墙,看见自己回朝之后被满座高臣指责,看见自己多年付出。直到最后,一道圣旨将她所作的一切全都给翻篇,
她看见自己,呕心沥血,赴汤蹈火,最后,竟然在这片雪地里,被一群人刺杀
如果不是因为身体内暗伤太多,如果不是因为听见那些黑衣人说的话,她一定不会被人得手
刺穿她身体的那把腰刀上,她看见了“辉”字。那是她设计的刀。
人被刺穿心怎么可能还能活呢,就像破碎的玉石,再也不可能变成原来的样子
雪渐渐下大了,嘉玉的身体已经冰冷了,但是人死的时候,听力还是会有一些的
她只是听见了,踩在雪上的那种急促的脚步声,好像有谁模模糊糊的喊着什么
在喊什么呢
好累啊,不想了,就这样吧
雪地里,嘉玉的身上已经有了些许堆积的细雪了,而奔赴到身边的人,一下子跪在她的身边,看着嘉玉的脸庞,伸出手探了她的鼻息,一瞬间颓然地瘫坐在地。
大雪依旧簌簌的下着,地上的血迹逐渐的淡了,天地之间静默无声,竟然连风声也未曾骚动。跪坐在嘉玉边上的人,肩上已经有了积雪,而嘉玉自己也早就被大雪覆盖
那人突然开始动了,他顺着嘉玉的身侧躺下,伸手轻轻的拂去嘉玉脸上的积雪,然后凑身上去,用额头贴着嘉玉冰凉的躯体,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天边突然闪过一道异光,大雪在一瞬间停滞,接着开始往天空回溯。
整个世界,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