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方才的局势颇有几分明争暗斗之感，火药味不轻的话，现在书记的态度，可真是让叶凡看不太懂了。
冯雨梅虽是市委常委、宣传部部长，其人却是市长周立梁手底下重要的一员大将，她开口提出另外的人选，还的确很有资格，那么这必然是周立梁的属意。都这样明摆着要和市委书记张华安对着干了，他却还是淡定的模样，叶凡怎么想都想不通为什么。
一边的周立梁注意到张华安镇定自若的神色，面色瞬间僵硬下来。纵横官场多年，他和张华安都是老江湖了，岂能不懂冯雨梅这话的分量？如今张华安既然能临危不乱，一定是掌握了什么可以逆转局势的关键。
可直到现在，他都没法看清张华安的倚仗在哪里……这才是最让周立梁难以忍受的。
刚才还大大方方提出意见的冯雨梅也是个人精，看到这一幕，瞬间就蔫了。市长都弄不清楚到底有什么玄机，她哪儿还敢再兴风作浪？
此刻，她对刚才出头当了那个反对的人追悔莫及，俗话都说枪打出头鸟，她头一个提出异议，今天说不定就要被市委书记张华安整顿一番。
真倒霉啊。
“既然要选举部长，那么民心所向是最重要的资质之一。”张华安没心情弄清楚周立梁党派再想什么，他不动声色地问一旁的组织部部长郑令和。“你们组织部做了民意调查，那么请问副局长纪磐和刘方斌的排名分别怎么样？”
“纪磐的排名很不乐观，是…倒数第一。”郑令和听了，忙正色回答。
市长周立梁和宣传部部长冯雨梅的脸色当时就大变——这不可能啊。纪磐是审计局里的老干部了，平日里为人又随和不爱管事，亲和力怎么想也不会差，怎么会是这么差劲的成绩？
就在这时，南州市军分区政委开口，及时地抛出一个不客气的问题：“可是郑部长，我看你们组织部的民意投票似乎有点奇怪吧，只有副局长刘方斌的得票数超出了常人，其他人似乎都比较低啊。”
郑令和听出来他的弦外之音，脸色瞬间也不太好，斩钉截铁地反驳：“您这么说可就有失偏颇了，整个审计局里的干部们民意调查情况，从高往低依次是，刘方斌百分之三十五点六，胡秋灵二十九点三，陈春杨二十五点九，纪磐二十整。”
说罢，郑令和义正言辞地反问军分区政委：“这些投票排名，是组织部的同事们认认真真一一算过来的，陈春杨和纪磐的票数少，难道要怪我们组织部吗？”
陈春杨就是当初市长周立梁举荐但是被张华安当场淘汰的人，而现在军分区政委既然敢不怀好意地暗指组织部在核算票数的时候作弊，那么他当然不会再留给军分区政委情面。
军分区政委听了他的回应，张口结舌，只好灰溜溜地低下头，靠在椅背上一言不发了。
周立梁见郑令和已经如此不顾情面了，他也干脆开口质问对方：“郑部长，我有一个疑问，希望能够得到你的解答。”
郑令和客客气气地说：“请讲。”
“纪磐在审计局待了近三十年了，照理说任劳任怨几十年，怎么可能得票那么低？”
周立梁举荐纪磐之前，当然是事先做过调查的。纪磐在审计局呆了那么多年平日里很随和几乎不问事，也就和其他人一起喝个酒聊个天，一般来讲，群众基础不会太差。
正是由于事先对纪磐有了一些充分的了解，周立梁才得以这样肯定地认为，自己的发问一定会让郑令和措手不及。
可是郑令和似乎一点没有受到影响，反倒是一脸轻松地笑着说道：“市长果然关心干部们的任职情况，没错，纪磐得票数低还是有一番原因的。”
听到这里，军分区政委忍不住得意地道：“郑部长，你也别卖关子，谁知道这是什么情况，难不成，还得是纪磐副局长谦虚，不让同志们推举他吗？”
军分区政委的表情里充满了讽刺的轻蔑，他懒洋洋地坐在那里，似乎等着看郑令和如何自圆其说。
没想到他刚说完话，郑令和就冷静地接话道：“政委猜得压根没错啊，当时纪磐同志就向大家表示，自己年岁比较大，精力不足，不适合再出任局长了，要求投票的时候把他排除在外就好。”
军分区政委的表情当时就是异彩纷呈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一语成谶”了。郑局长还不会做出那种自欺欺人的事，所以，他的话不会有假。
郑令和自然说的也没错，不过他也并不十分清楚，当时为什么刘方斌会突然想到主动退出。
其实仔细想想，刘方斌选择主动退出的原因也是可以看出来的。
在这四个副局长中，比他有才华有能力的大有人在，无论如何他也不会真正被选为正局长的，所以，与其奋力一挣，还不如把机会交给其他更有能力的人，这样一来，不但体面，而且还能拥有那个胜出的人给出的几分薄面，自然是个合适的选择。
纪磐想得很好，可是他怎么都没有预料到，自己居然会被市长手底下的人举荐为审计局长，在知道这件事之后，他顿时后悔得不行了，捶胸顿足：“蠢货，你怎么能这么笨！市长给的机会多好啊，被你白白地给丢弃了！”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就在这个时候，市长周立梁，市委常委、宣传部部长冯雨梅还有军分区政委的脸色都显而易见地不太好看，他们恨不得赶紧钻进地洞里，一辈子都不要被人发现了。
事先都不知道人家压根不想当局长，却傻乎乎地合力推荐他们，这样不显得他们都蠢透了吗？
冯雨梅此刻才算是明白，为什么之前她提到纪磐作为另外的人选， 郑令和会一脸高深莫测的笑意。
这就是张华安他们不阻拦自己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