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凡看欧阳军没有回应，于是转过身去，也不再说话，双眼若无其事地看向前面。
欧阳军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叶凡，心中暗自揣测他和秘书长有什么关系。如果他们没有关系，秘书长不会对他这么热络的。
既然如此，过一会瞧瞧他表现得怎么样，如果能撑得住场子，那或许就可以为自己所用了。
市委办公厅名声在外，可到底还是得给市委书记和其他干部做事，如果想要在这里出人头地，必然要学会看人下菜。欧阳军通过这会儿与叶凡的交流，发现他的态度可圈可点，似乎值得培养。
车子驶入园林局，他们刚走下车，就看到一个白胖的中年男子急匆匆跑过来，身后跟着四五个人。
中年男子白胖的脸冒着虚汗，叶凡觉得，眼前的人八九不离十是园林管理局局长。可叶凡对园林管理局的情形所知甚少，想起韩宇，叶凡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这些人，却没发现他熟悉的脸。
叶凡有点惊讶，可再仔细想想，就差不多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目前这些来接欧阳军的人差不多是园林局的正局和副局，而韩宇这种软弱没骨气的软骨头，怎么可能成为局里领导？他当然不会出现在这里！
“欧阳主任光临，真是蓬荜生辉，欢迎您视察园林局，还请您不吝指导！”叶凡琢磨着，白白胖胖的中年男子已经走过来，一脸笑容地跟欧阳军亲热握手，恭恭敬敬又热切地寒暄。
他文绉绉的，十分恭敬。
“王局长高看我了，我不过是做个先锋队队，给上头的领导莅临园林局尽点力罢了。”欧阳军熟络地跟王明发握手，谦虚地表示了自己的态度。
在一些城市，园林管理局俗称园林管理处，可以看出，它在部委办局里处于弱势地位。也正因如此，身为局长，王明发从不高调，可欧阳军这种老狐狸并不会就这样轻蔑他，反倒是回以尊重。
这画面落在叶凡眼里，让他觉得受益匪浅。官场上的一来一往，都会影响到当事人的切身利益，因此，这样的实际经验，他都要学着好好记下来。
王明发不仅给足了欧阳军面子，对叶凡也是如此。欧阳军介绍完叶凡，王局长就笑眯眯地说：“欢迎叶主任。”
叶凡望着王局长胖胖的脸，心里一跳，赶紧摆手：“承蒙王局长厚爱，叫我小叶就可以了，别的称呼不敢当啊。”
王明发当然能看出叶凡就是个科员，可他叫他一声叶主任，也是出于面子上的尊重。或者说，这算是个考验。
官更高的欧阳军就站在他身旁，应与不应，分别可能让欧阳军与王明发不悦。这种两难境地，本来是很让人为难的。
可叶凡聪明，他没有一口拒绝“主任”这两个字，而是请王明发叫他小叶，这个化解困境的办法很是巧妙。
听了叶凡的回应，本是波澜不惊的欧阳军微微一笑，似乎是赞许的意思。叶凡注意到了他转瞬即逝的神情，心里暗叹自己这条路走对了。
王明发接着向欧阳军介绍了几位身后的副局长，副局长们和欧阳军的会晤很愉快，叶凡把他们寒暄的交流方式选择性给记了下来。
几个人互相嘘寒问暖了一会，王明发就带着欧阳军和叶凡走向办公楼。叶凡特地没有和欧阳军并肩，而是谦卑地跟在他身后，神色谦和。
欧阳军不经意看见叶凡身边是园林局某副局长，心里对识时务的叶凡更多了几分赞许。
叶凡只是个科长，级别别说跟主任欧阳军比，本来比这些局长、副局长之类的都要低些，本是不可能跟欧阳军或者王明发等人一起走。可他是被欧阳军带来的，自然身份也随之抬高了，但叶凡也知道，在没有硝烟的官场，做任何事都要讲究身份，万万不可越级，不然就算有一万条人脉，也不够使的。
占地不大的会议室里，欧阳军一干人纷纷落座，这坐也是讲究顺序的。欧阳军官最高，位居中间高位，王明发和书记分别坐在他左右两边，而叶凡陪同王明发坐着，其他座位则都是副局长们的。
门被忽然打开，两个身姿婀娜的女科员端着茶杯款款走进来。叶凡抬头一看，不由得浑身一震——跟在最后那个妇人，低头弯腰，满脸讨好的微笑，谄媚姿态不要太明显，这不是恶毒的张妍琦又是谁？
两个容貌姣好的女科员来端茶倒水，对她们本来就是一种表现的机会，而这也是领导视察工作时，各单位常常用来撑门面的一种方式。可叶凡很纳闷：为什么偏偏叫张妍琦拿到了这个好机会？
其实，这好差事本来是属于她另一位女同事的，只是那位身体突然不适，张妍琦就白白捡了个便宜。
张妍琦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可昨晚其实并不太平。她和老公吵了一架，不为别的，就是因为美菱跟着柳雨晴离开了她家，她心下不爽极了，不分青红皂白就骂了韩宇一顿，可韩宇自己本来就被叶凡气到不行，当下就怒发冲冠，和张妍琦吵得整个楼上都能听见。
张妍琦又憋屈又愤恨，晚上直接失眠了，压根睡不着，叶晨三点才倒头就睡。可没想到大早上一来到局子里，就被派了这个么好差事，当下容光焕发，二话不说就跟着一起端茶的女同事来了。
张妍琦端着茶杯，不安分地瞧了一眼主位上的欧阳军，笑容更甜了，可紧接着，她就看到了王明发身边的叶凡，当即脑海里嗡的一声，左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坏了，她暗想，可现在是多么重要的场合！她还想着竭力稳住茶杯，左手就轻轻一侧，不料右掌忽然爆发出钻心剜骨的疼，其实是热茶碰到了手，她再也控制不住想要甩开茶杯的冲动，“啪”的一声，茶杯连同热水被甩了出去，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张妍琦慌乱极了，左手也不受控制地抖个不停，后果就是左手的茶杯也脱手而出，被摔碎了，杯子里的热茶甚至溅到了最末位副局长的裤脚，让他眉头都扭曲了。
“我们为了这次的视察——”王明发的介绍声戛然而止，他骤然转头，怒视着张妍琦，“不成器的东西，连茶都端不好，给我滚出去！”
他真没想到张妍琦会这么愚蠢，出丑都不挑好时间！偏偏在市委书记张华安头次前来视察工作这段时间，他本想着能够向欧阳军了解下张书记的喜好和厌恶，却没想到他还没说话呢，张妍琦就献这么大的丑，真是让他无语至极！
张妍琦当然知道自己犯的错有多可怕，可是她压根就无力回天，当下只好灰溜溜如同丧家之犬一般，夹着尾巴忙不迭地跑了。
呵呵，真是活该！叶凡看戏看到这里，只觉得快意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