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神之心被交出,博士把药剂递给温迪时,菲娜醒来了。
“菲娜!”
博士好心情地提醒:“这个解药的药效对于菲娜来说大概会难以承受。”
菲娜后知后觉的看向温迪的手中拿着的东西。
她只是很短暂的苏醒,就像人死前的回光返照,她精神好了一点,在温迪神力的维持下慢慢恢复了平稳的身体状况。
“温迪……”她哑着声音,“我不想死在这里。”
她着重强调的是“这里”,是博士的实验室,是这个被大雪封住的、承载着她诸多痛苦的国家。
解药近在咫尺,菲娜却不敢妄断自己一定能活。
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她实在是太清楚了——博士对于自己的实验有一种近乎病态的严苛,他口中所说的事情,多半不会产生意料之外的结果。
而菲娜也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
温迪抱住她,在耳边小声应答:“那我们回蒙德。”
菲娜眼神微动。
“你的、你的神之心……”
“没关系的。”温迪轻轻的说,“不用担心我,没关系的。”
吟游诗人语调轻柔,好像羽毛在小心翼翼的触碰须弥雨林中的气泡,在五颜六色的光炸开的那一刻,她几乎分不清楚现实和梦境。
菲娜有一瞬间的恍惚。
在这种恍惚中,不知昏沉了多久。
她感觉眼前又开始模糊,药剂在体内的效果慢慢随着时间发挥出来,渐渐的,身边流淌的清风都慢慢要感觉不到了。
菲娜的眼前是一片天旋地转、光怪陆离。伴随着难以言喻的耳鸣,连她的思维都比之前更加迟滞了。
所有五彩斑斓的幻梦和记忆慢慢杂糅成一团难以辨认的色彩,最后暗淡下去,逐渐变成了黑白灰的光影。
她被温迪带着,在回到蒙德的旅途中,清风好像化作一道迅疾的光,在被缓慢拉长的时间中,菲娜感受着自己的生命正在流逝。
身体里的毒素被药剂祓除,但是亏空的身体早就已经要坚持不住了。
烂掉的苹果被粗暴挖去了腐肉,剩下的太少,总归还是活不下来的。
在光怪陆离的虚幻之中,菲娜远远的看见了风神的七天神像。
菲娜扯了扯温迪的衣袖,吟游诗人把她放下,两人就坐在神像的旁边,感受着抚上面颊的轻柔的风。
“一切都还有余地。”吟游诗人温柔的嗓音如山间轻缓的微风,却带着他自己都难以言明的颤抖,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别害怕,别害怕……”
少女没回应。
她轻轻摇头,只说:“神明也是没办法逆转生死的吧。”
活下去的渴望萦绕在心中,菲娜能感觉到那支药剂的药效有多强,所以很显然,再怎么渴望,她的身体也开始崩溃了。
从来抓在手心一刻也不敢松开的生机,在这时突然就断掉了。
菲娜感受着风起地的微风。
阳光和煦。
是安宁的感觉。
她突然想起自己还没有听温迪为她谱的曲子。
他好像说要在羽球节那天给她演奏来着。
现在……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温迪……”她喃喃自语,又带着仿佛一吹就散的脆弱和平静,“能给我听听……你为我谱写的曲子吗?”
温迪轻柔地抱起她,语调缱绻又温柔地说:“好。”
他很想用故作轻快的语气说“那可不行,这可是我说好了要在羽球节给你演奏的,你得亲自等到那个时候才行”。
但羽球节已经过去了。
节日的余韵或许尚且在蒙德城的某些角落悠扬,但事实就是,羽球节已经过去了。
温迪感到难言的悲伤。
她或许在他的下一个眨眼悄无声息地死去。
于是吟游诗人叹了口气。
“好吧。”他说,“真拿你没办法。”
他唱起了满怀着爱意的诗歌。
风声渐渐远去,菲娜前所未有的静默,她闭上了眼睛。
如果能早一点遇见……不,这样已经足够了。
——或许我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她想。
虽然来的有点晚了,但这似乎确实是自由。
歌声戛然而止。
“……菲娜?”
一片安静,耳边只剩下几不可闻的清浅呼吸。
“真是的……”他语调有些埋怨,但手指却带着微微的颤抖抚上她的脸颊,一如他们相拥在摘星崖的那天晚上。
吟游诗人俯身亲吻了她的侧脸。
“【美丽的小姐如此腼腆,那就只能让羞涩的风精灵主动了】……在摘星崖的那个晚上你睡着了,所以我只好再说给你听一遍啦。”
逐渐变成灰白色的意识里,少女的心尖颤了颤,如亲临了一阵骤然而至的狂风。
*
七天神像后方,那棵大树骤然被搅动着发出沙沙的声响。
浓烈的风元素力汇聚于某一个点,然后缓慢地坠落。
在温迪的注视下,风中裹挟了一颗闪闪发光的……神之眼。
那一枚神之眼的诞生似乎意味着什么,它在空中晃了几圈,然后缓慢地落在了闭上眼睛的少女怀中。
*
——小剧场——
关于神之眼:
菲娜对“活下去”有一种超乎寻常的执拗。
一开始是因为魔鳞病,后来是因为疼痛裹挟的仇恨,再后来,是因为好不容易爱上一个人却要去死的不甘心。
到最后一刻,她突然就想明白了。
或许一些本不该被强行留下的东西就该顺其自然地放手,执着会让人看不见其他的东西,而菲娜已经足够满足了。
听着吟游诗人的歌声,她明白了自己其实已经获得了“自由”。
那份多年不肯放手的死结就突然被解开,她才会拥有神之眼。
于是因为生命垂危而不敢说出口的话,也终于得到了一个被倾诉的机会。
(PS:神之眼不是神明发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