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莱一觉睡醒,看着自己换了的地方,心中惊诧不已。
之前所见的无相之草居然不见了,她躺靠在这里,安然地睡了一晚上。
她的身上居然还盖着一件黑绿相间的外套,而外套的主人就在自己的身边。
他看起来只是浅眠,没多久便清醒了。
见她醒来,艾尔海森站起身,说:“走吧。”
“这里确实偏远,距离有人烟的地方应该还差一段不短的距离,你能坚持吗?”
薇莱也跟着起身,她把手上的外套递还给艾尔海森,说:“谢谢,我休息了一个晚上,感觉没什么问题。”
艾尔海森:“你确定?”
薇莱没答。
继续赶路的时候,为了保存体力,二人走得比前一天慢了一些。
“昨天在遗迹里,你到底是怎么打开那种特殊的空间的?”艾尔海森突然开口说,“你吐血了,应该伤的不轻。”
薇莱别过头:“一点小代价。”
艾尔海森蓦然停下。
他站在原地,语气沉沉地叫她的名字:“薇莱·格尔顿。”
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叫自己,薇莱诧异地睁大了雾蓝色的眼睛。
“我希望你如实相告。”
艾尔海森的脸色其实大部分时候都是严肃的、一丝不苟的,但是此时此刻,却无端让薇莱心中一跳。
她不愿意去细想这种感受,于是转过脸看着远处一望无际的黄沙。
也不知道是因为之前身上披着的外套,还是因为这一路被照顾,总之她脑子一抽,居然问了一句:“你为什么想知道这个?”
但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以艾尔海森的性格还能是为什么?
无非就是“我需要估量你的身体状况是否会影响到我们赶路”“我可不想你隐瞒身体状况,然后猝不及防永远留在这片沙漠里”……诸如此类,想也想得到。
但是,正当她苦恼于如何给自己找理由补充时,艾尔海森却说:“我关心你。”
薇莱蓦然睁大了眼睛。
她不可置信地看过去,仿佛面前的艾尔海森是假的一样。
“你说什么?”
“怎么,在你心中我就是个那么冷血的人?”艾尔海森转过眼,语调里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卡维夸大其词的说法,你就这么相信了?”
卡维说他冷血。
薇莱脱口而出:“卡维夸大其词的说法,你不是也信了吗?”
“我什么时候——”声音突然刹住。
艾尔海森突然想起来,他的确转述过一件由卡维口中说出来的事情。
——关于“灵魂挚友”。
可薇莱却说,这是卡维的“夸大其词”。
于是,薇莱只看见艾尔海森话说到一半,看起来好像是想反驳她,结果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生生止住了话头。
变成了一声极其浅淡的:“……嗯。”
艾尔海森目视前方,赞同地说:“卡维夸大其词的话的确不值得过多信任,我也有错。”
他看起来居然还有点不明显的高兴???
……完了。
薇莱后退一步。
“艾尔海森……你不会是被沙漠的风沙给吹坏了脑子吧?”
艾尔海森:“你觉得呢?”
最终,薇莱还是在艾尔海森那让她有点招架不住的目光下缴械投降。
海妖小姐有点莫名的心虚,低低地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受了一点内伤,内脏的话……应该破了几个,但是问题不大。”
她没有神之眼,在巨大的压力下艰难支撑,呼吸都是强撑着的。内脏在巨大的压力下破损……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万幸她不是人类,她可以忍受。
“我身处的那个空间应该是地底很深的地方了……因为那里还有不少地下水。”
海妖小姐有点得意:“连水都渗透地进来,也好意思吹嘘是密闭空间!虽然顶着压力很累,我脑子还痛,但是一点控水的能力还是有的。”
她可以驾驭水,虽然只是一点无足轻重的小把戏,但是把那些水汇聚到一处,再对这个空间最薄弱的点进行一轮轮猛烈的冲击,方法笨是笨了点,但总能成功的。
“出来之后,和你随行的那四个学者留了记号,应该是回教令院求支援了。”
毕竟最高长官,神之眼拥有者艾尔海森一个回头都被遗迹弄不见了,傻子才会不顾危险继续探索。
薇莱在最左边的道路里栽的,后来回到岔路口,她走了最右边的路,那里寂静极了,一点声音都没有。
最后在去中间的路时,她终于听见了那个遗迹主人气极败坏的声音。
【神之眼……你为什么会有神之眼呢?】
她便找到了艾尔海森的位置。
想到自己的处境,那片密闭空间有莫名的压力侵袭,她的内脏都破裂了……而艾尔海森身为人类,恐怕更不好受。
尤其是这个遗迹主人的声音明显已经变得无比疯狂,薇莱心中一紧。
她从来没有那么紧张过。
海妖小姐根本说不清楚那是种什么样的情绪。
在那一刻,她满脑子都是……
——他可别死在那里。
引水是件需要精巧控制的事情。
当那扇门被从外面毁掉时,薇莱才会脱力倒在墙壁上。
她气喘吁吁,看着完好无损的艾尔海森,心里居然狠狠松了一口气,随即就是强烈的愤怒。
——想拽着艾尔海森的衣领狠狠质问他为什么连这种地方也要闯,难道没等到她出来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但是……但是……
真是奇怪。
她一定是糊涂了,艾尔海森怎么会需要担心呢?
这人一直如此,在六年前,在现在,都是对一切计划好了样子。
他只会用那种理智又平静的眼神看着别人,一切都感性都不会在他的眼中出现。
薇莱曾经很欣赏这样的人。
也因此,在艾尔海森的眼中看见狼狈的自己,在遗迹坍塌后只能无力靠在他怀里的自己,在夜晚居然还会需要他外套取暖的自己……
虽然一直没说,但是薇莱却突然觉得有点难堪。
如此脆弱、如此不惜代价、如此意气用事。
是愚蠢的吧?
他会觉得愚蠢吧?
在那个空间被打开后,艾尔海森甚至没有被压力逼迫到露出一点痛苦的表情,分明比薇莱还要轻松自在多了。
难道……他早有计划吗?
想到这里,一切想说出口的话,都被薇莱生生止在了嘴边。
——小剧场——
因为互相知道对方有多理性,所以两人不约而同压抑了自己的感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