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关术,教令院六大学派之中,妙论派对此颇有研究。
但糟糕的点就在于,薇莱不是妙论派,艾尔海森及带过来的学者,都是知论派。
在薇莱进入遗迹没多久,艾尔海森率领的小队就出发了。
那是熟悉的三条岔路,他们选择中间之后,没多久便出现了从未见过的机关。
随行的学者沉吟片刻,“机关术?这下糟了,我们对此并没有研究。”
旁边的提议:“要不,找找其他的方法吧?”
“想要前往更深入的地方探索,就必须解开这个机关术,我们也没有那个时间去教令院请其他学派的人过来,要不,试着炸开看看?”
“炸开?你的思想未免太大胆了!这可是久未修缮的遗迹,都不知道被风沙侵蚀了多少年,你一炸,万一没控制好量把建筑都搞塌了,把我们活生生埋了怎么办!”
“我只是提个建议而已,不行就不行!”
“艾尔海森书记官,你怎么看?”
众人把目光投向了艾尔海森。
艾尔海森走进这些机关,蹲下身来观察半晌。
随后他摇摇头,退了好几步,把场地留出来,说:“解不开,炸吧,注意控制炸药的量。”
“您、您看得明白?”
“各大学院的课程,我都旁听过。”这是祖母为他申请的旁听资格,他去过妙论派,听过不少关于机关术的课程,也有自己的理解。
可是这个遗迹的机关……
他看着这些机关的布局,心中陡然出现了一个疑惑。
*
炸药被控制着量,把墙壁炸出一个不大不小、刚好可供人通行的口子,又不会让遗迹有坍塌的风险。
艾尔海森选择的是三条岔路中间的那一条,一路走来,一点其他人留下的痕迹都没有。在踏上被物理炸出的路后,周围安静地就像一座坟墓。
他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四周,却发现这里干净地可怕。
那两队学者的物品也没有,薇莱的痕迹也没有,就连院里要求的需要探寻的神秘文字也没有。
艾尔海森面上不动声色,但是内心已经的警觉已经越发深重了。
就在一个瞬间。
伴随着“轰隆”的声响,他走进的空间变成了密闭的样子。
而另外四个学者也被隔绝在外,不见踪影。
然后,空间里骤然响起一个暴怒的声音——
【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你把我精心准备的作品毁掉了!你这个愚昧的蜱虫!蠢货!】
【我要你死!我要你死!!!】
伴随着这道愤怒的诅咒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沉重压力。
翠绿色的神之眼一闪,智慧的光芒照亮了一小片天地。裁叶萃光被握在手中,艾尔海森警惕的问:“你的作品?”
是指那些被毁掉的机关吗?
但是这道失去了理智的声音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疯了一样地大叫着要他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神之眼代表神明的目光,同时也代表着神明的祝愿……艾尔海森虽然受到了空间压力的影响,但是在神之眼散发出的盈盈绿光之下,他还可以自如行走,也能够保持相对的冷静。
——这道声音已经失去理智了。
艾尔海森得出了这个结论过后,没有再试图和声音对话,而是开始顶着压力艰难地寻找出去的方法。
他先是查看了正中央的三角锥雕塑,没有发现任何线索,又开始沿着墙壁查找机关。
背后的声音兀自发完了疯,没看见他立刻死去,又怨毒地说:【神之眼……你为什么会有神之眼呢?】
艾尔海森没有理他。
随即,那个声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阴恻恻地笑了起来:【没关系没关系,即便现在死不了,被关的久了,自然会死去。】
【你们就准备在这里和我的作品赔罪吧!】
教令院为了知识和学术疯掉的学者数不胜数,这个声音的主人绝对是极端中的佼佼者。
等他笑够了,艾尔海森也终于探索到房间的某一个角落,借着神之眼的荧荧绿光,他看见了一本陈旧的笔记本。
刚要试图拿起来,才发现笔记本的后面坠着一具破破烂烂的尸骨。尸骨上穿着教令院的制服,但是须弥发展史上四百年前的教令院制服。
这个遗迹……在那么早就存在了吗?
在他进来之前,居然已经有那么早的人死在这里了。
【可惜了我伟大的作品……这么多人来到这里,居然没有一个人可以解开我的机关!所有人都想取巧!愚蠢!庸才!】
艾尔海森静静地听完他发疯,客观地说:“你的机关本身就是错误的。”
【不可能!你懂什么!这是我结合新理论研发出的最高成果,只是那群有眼无珠的人……】
“现在已经过去了四百年。”艾尔海森说,“机关术的变迁越来越快,也有更多精巧的规则和理论出现。有的是对的,让学术进步的;但有的是错的,是无法验证、要被抛弃的错误。”
“你的理论属于后者。”
无解的机关术,注定要困住不愿意相信事实的人。
他在妙论派旁听的时候,曾经学过一些先进的机关术理论。
成立不了的东西,哪怕能被制造出来,也注定只是失败品。
【不可能!我必将引领学术的发展!是你们……是你们这群庸才不理解!嫉妒我!】
背后的声音越加歇斯底里,正在此时,艾尔海森所在的密闭空间被乍然打开。
轰隆一声巨响过后,本不该出现的人却出现在了这里。
“是吗?那你又是怎么被自己的机关术困住至死去的……”
橘色调的光芒倾泻而下,狼狈的海妖小姐抹去了嘴角的血迹,脱力地倚靠在被破坏的大门上,嚣张地反问:“……废物呢?”
艾尔海森朝着声源看过去,运筹帷幄的大书记官,此时此刻却实实在在地定在了原地。
薇莱的银发凌乱不堪地披散着,身上更是狼狈——衣物还算好,但是鞋子已经湿透了,还在一点一点地渗透着水。
她看起来呼吸都不顺畅,正倚靠在墙壁上剧烈的喘息,脸色都是苍白的。
嘴角上的血迹还有一点残留,在那张蛊惑人心的脸上显得分外扎眼。
但那双眼睛——那双雾蓝色的眼睛,那双理性永远大于一切的眼睛,此刻却盛满了沉甸甸的怒火和嘲讽。
就像被雨水淹没的深潭骤然升起了火焰——明知是不可能发生的奇迹,但是正在此时,在他面前,就是这么发生了。
迷惑人心的海妖没有压抑自己的情绪,惊心动魄的美丽展露无遗。
【不可能!你是怎么出来的!】
【我怎么可能被自己的机关困住!满口胡言!不过是蠢货罢了……怎么有资格说——】
他愤怒的声音逐渐变得怨怼,再之后,又慢慢变成森森的诡笑。
【怎么可能呢?教令院的天才……我才是……我……】
“你已经死了。”薇莱说,“早该死了。”
“教令院不会记下你的所谓功绩,你只是一个疯狂的、不肯回头的、执念深重的疯子罢了。”
“这种幻梦,也早该结束了。”
这里没有天外文明,也没有神奇科技,更没有神秘文字,只是一个疯子错误的研究成果罢了。
角落的那具尸骨见到了天光,而后乍然化成了灰烬。
声音消失了。
此时此刻,这个空间只剩下了薇莱和艾尔海森。
他拿着一本笔记本,隔着中间的三角锥雕塑和薇莱相望。
薇莱以为他想问其他学者,说:“放心好了,我出来以后,你带的那四个学者已经离开了。”
“至于另外两个提前来的队伍……恐怕是已经死了。”
时隔一个半月,还要应对密闭空间背后这个疯子主人施加的巨大压力,普通人不可能活下来。
他点点头:“……我知道了。”
艾尔海森压抑住了眼中翻涌的情绪,他闭了闭眼,走过去,用平静的语调问:“格尔顿学姐,你怎么会——”
话语未完,空间便开始强烈地震动。
糟糕……这里要塌了!
来不及多想,艾尔海森本能地伸手拉住了薇莱,躲着背后遗迹坍塌而下的碎石,极速朝着出口的方向奔去。
刹那间,沙石漫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