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大人承让。”温如玉闻言不冷不热地开口应道。
温咏善听了温如玉唤他仍只以官方书面地唤温大人后,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道:“老臣此次前来私下见陛下,不为其他,只为乞骸骨归乡,还望陛下成全。”
“激流勇退,仍不失为富家翁。”温如玉听了温咏善这有示弱意味的话之后,朝他点了点头道:“温大人适时而退,也算得上是拿得起放得下了”
虽算是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但见温如玉连假惺惺挽留两句的套话都不说,温咏善的脸色还是不由得黑沉了下来。
“玉儿。”他强压下了自己心底的不快,面露慈祥之色,有些煽情地开口唤道。
“虽你不大愿顾及所谓父女情分,但我手中一应势力,交予你手中,总比交予旁人来得要好上许多,为父到底还是尽了作为父亲的职责。”
“无论如何,你是我温家血脉,帝位的下一任继承者也必是我温家血脉,我一辈子汲汲营营也不过为此,功成倒也不必在我,只要你能稳稳守住这一切,为父也就知足了。”
温如玉听着他这冠冕堂皇的话语,不由得有些失笑,果然温咏善就是温咏善,哪怕到了如今这一地步,还是忍不住要来恶心她一把。
分明是他自己守不住而被她夺了权,却说得好似是他特意想让所给一般,而且言语里还全然都是她不念情分之过,丝毫不提他自己的所作所为,又可曾有半分为父者应有之慈。
“血脉无可更改,朕自是温氏所出。”温如玉杏眸微敛,看起来陡然威严了不少,不紧不慢地道:“但日后朕是否会尊温氏为皇室,便是另一件事了。”
“什么?!”听了温如玉这话之后,温咏善脸色骤变:“难不成你如今已贵为帝,且手中已有实权,还要随夫,让自己的孩子随萧姓不成?”
“那摄政王他绕了这一大圈子,感情就是为了借你而兵不血刃地夺这天下?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狼子野心……”
“够了,父亲。”温如玉听他越说越偏,还再度将萧泽逸牵扯进来之后,忍不住开口打断道:“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
“我所作之决定皆由自己所作,与其他人无关,日后我的孩子不会随温姓,也不会随萧姓,他们会跟我一同改为上古之姬姓,另开一宗。”
“我言尽于此,还望你好自为之。”
温咏善闻言只觉得一道惊雷炸响在了自己的耳边,反应过来之后更是气急败坏地指着她的鼻子大骂她数典忘祖。
曾经的他对于自己手中之人渐倒向温如玉一事,虽有所觉但拦不住也不再去拦,想着反正唯有他们是同一血脉,日后这一切也都将随温氏的血脉流传下去。
他多年的执念也算得以慰藉,可谁知她根本就不打算认,还要另开一宗,这无疑是直接将他的逆鳞扒了下来扔在地上,还狠狠地踩上了两脚。
那他温咏善的女儿,外孙再怎么贵不可言又如何,他们甚至连认都不打算再认他,温咏善骂着骂着,脸上的神色已经变得有些狰狞,原本竭力维持着的风度体面半点不剩。
“若我一早知晓你是这么个忘了祖宗的东西,当初你一生下来,我就该掐死你,让你和你那短命的娘共赴黄泉,免得费尽心思培养于你,让你有了资本嫁入皇室,现在还反过头来如此用力地咬我一口。”
他咬牙切齿的地咒骂着,声音听着无边的怒火里还夹杂着些许凄厉。
温如玉对他的反应早有预料,就这么面无表情地在上首冷眼旁观着,任由他发泄。
等他骂累了停下来之后,温如玉的嘴角才忽地勾起了一抹笑,她嗤笑了一声后道:“是啊,怎么当初就没掐死我呢?”
“你那所谓培养,只不过是为了给自己培养出一个符合世人期望的好用的傀儡罢了,你以为我想像个提线木偶般被你操控着,一举一动都会被你监视着吗?”
“我告诉你,若不是遇见萧泽逸后有了转机,说不准我一早便投缳自尽,让你别说名义上的血脉传承不下去,就连实际上的血脉都传承不下去。”
“呵,你想顶着如今的名头衣锦还乡?我告诉你想都别想,你就给我在这京城帝师府待到去世吧。”
温如玉对温咏善了解极深,说话也专挑他的痛处来说,每一句话都如同尖刀般一捅一个准,让温咏善越听呼吸声就越急促。
尤其是当他听到温如玉那句“以病之名,日后你谁也别想再见”之后,更是差点被气晕过去。
“我可是你的亲爹!温如玉,你何至于此?”温咏善话说出口,咬牙切齿之下,声音里还有几分颤抖。
温如玉没搭他的这句话茬,将身旁温如川所递交上来的这些年来温咏善暗地里所干之事的证据,抛到了他的面前,淡定道:“你自己看。”
温如玉看着温咏善越瞪越大的双眼,甚至惊得脸色发白后,继续补刀道:“盐、铁、垄田、卖官……”
“温大人,这任何一项拿出来,都是大罪,重则甚至可牵连九族,你还有脸问我何至于此?”
“可无论如何,我是尔父!”温咏善在这铁证面前,无力反驳,有些色厉内茬地强调道。
“所以你现在还能衣冠楚楚地站在朕的面前,同朕争辩一二,而不是身着囚服出现在午门。”温如玉脸上一派冷淡之色道。
“温咏善,你别以为朕登基之后你所搞的那些小动作,朕心底都不清楚。”
“你营造的名声,对现在的朕有用,所以当下你所为暂不会被披露出来,至于日后,哪怕有你为污点,也伤不到朕和孩子半分时,在青史之上留个清名的念头,朕劝你也别有所奢望。”
青史之名,是温咏善的另一个命脉,当这点子指望也被温如玉三言两语之间打碎后,他的脸便骤然间变得苍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