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公子,白日不宜做梦。”
温如玉开口讽刺道:“若是不想给许家多添一门强抢民女的罪过的话,还请许公子带人离去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许知远惊疑不定道。
“当今圣上御驾亲征南疆,正班师回朝,若途径江南时,如温家一般蒙受不白之冤的人家拼死告御状,上达天听,圣上英明神武,可未必会对许家这一江南一带的土皇帝手下留情。”温如玉死死盯着许知远道:“许公子还是莫要多替家里留下把柄的好。”
当温如玉提到当今圣上时,许知远想起了自己几年前随父亲回京述职时午门那流不尽的血,脸色顿时变得苍白起来。
他呆站了半晌,清醒过来后又觉得自己被一个远在天边的人唬住有些丢人,恼怒道:“哼,有我爹在,圣上他可管不到江南,你别以为扯虎皮做大旗就能把我吓退。”
“许公子,当心祸从口出。”温如玉从小精灵口中知晓皇帝派人监视着这里,故意以劝告的口吻激道。
“啧,只有你们这等小人家才怕祸从口出,我许家在江南一带深耕已久,就算皇帝他来了又怎么样,流水的皇帝,铁打的世家,哪怕帝位不姓祁了,这江南照样得姓许。”
许知远得意道:“小娘子,跟着爷吃香的喝辣的,哪怕是当爷的妾室,不也比你死练绣技活得要滋润得多?”
“我活得怎么样还是不劳许公子您操心了。”温如玉冷脸道:“许公子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吧,免得哪天许家大难临头了,你这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过得连我如今这个样子都不如。”
“好你个温家小娘子,咒我是吧。”许知远用力踢了一脚身旁的柱子给自己壮势道。
可没想到这看似腐朽的柱子被踹后纹丝不动,反倒害他伤到了自己的脚,许知远面容扭曲,恼怒道:“把温家这些破烂玩意儿都给我砸了!”
他带着的那群纨绔子弟应声而动,将这座破落小楼前边的小院破坏得厉害。
温如玉的手紧紧拽住被气得满脸通红的哥哥的衣袖,嘱咐他道:“这些身外之物我们如今是保不住了,待会儿他们若是砸进了屋里,千万护住爹娘别被他们所伤,只要人没事就好。”
闻言,温如山深吸一口气,点头答应,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砖瓦纷飞间,就差打进屋里时,温如玉兄妹二人刚想提前进门,皇帝便顶着今早化装成的那张路人脸从院墙外使轻功飘了进来。
他几剑挥出,飞在天上的乱七八糟的东西顿时化为齑粉。
见状,小院里众人仿佛被定格住般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温如玉见他黑着脸,原本整洁的黑色衣袍小腿位置上突兀地多了一个砖印,转眼便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她用力扯了扯哥哥的袖子,拉他回过神来,眼神朝砖印那示意。
温如山如梦初醒,收回自己那崇敬的眼神,上前赔罪道:“家中逢变,不得已惊扰了兄台,实非在下本意,还望您海涵。”
“无碍。”祁永安一派淡定地应道,只是他看向许知远一行人的眼神里都带着杀气,怎么看都不像无碍的样子。
果不其然,祁永安转头便对他们道:“还不赶紧滚,难道还要我亲手送你们上路吗?”
此上路非彼上路,在场众人都明白他的言下之意,在死亡威胁前,许知远一行人什么面子里子都顾不上了,冒着一头冷汗,连狠话都没来得及放两句,就屁滚尿流地朝温家外跑去。
眼见许知远他们跑远,祁永安依然站在原地不动,身上的气压还是低得吓人,温如山便硬着头皮寒暄道:“不知兄台贵姓?可否赏脸到寒舍喝杯清茶,让在下一家聊表谢意?”
“免贵姓齐。”祁永安点头答道:“可。”
“可是国姓那个祁?”温如山一边将人引入屋内厅堂之中,一边开口问道。
“非也,修身齐家之齐,名唤永安。”祁永安随口答道。
“多亏齐公子出手相助,不然今日这遭在下还不知该如何收场的好。”入座后,温如山再度开口感谢道。
“不过顺手为之而已,不必言谢。”祁永安客套应完便不再开口,甚至伸手轻揉着额头,本就不大的厅堂里陷入了令人尴尬不已的沉默。
幸好此时温如玉端着茶水走了进来,她身姿窈窕,行走间步步生莲,此刻虽依然带着帷帽,但不难猜测其下是怎样一副江南美人的好相貌。
“寒舍鄙陋,茶水也不过是粗茶,现下家中条件不好,让齐公子见笑了。”温如玉将茶水摆在了祁永安和哥哥面前,福了一礼道。
“无碍。”祁永安端起茶水,辨认过无毒后喝了一口道:“有心便好。”
这茶确属粗茶,口感称不上好的茶水下肚,却意料之中的如同那朵芙蓉绣样般暂缓了他头脑中的暴戾之气,看来问题不在于是什么,而在眼前这名女子身上。
她有古怪。
为何她经手的东西能对自己有如此之大的效果?难道真如护国寺那老秃驴所言,温如玉便是卦象里身负天命的那名江南女子?
可一回想起觉空大师那副神神叨叨念着天机不可泄露的样子,向来对神神鬼鬼嗤之以鼻的祁永安又觉得这一猜测不大可信。
祁永安思索间又咽下了一口茶水,本来他的确不想让自己过早亲自接触温如玉,但那绣样能够压制他暴戾之气的时间太短,被反复折磨又闲来无事的他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温家附近。
谁知有些走神的他刚靠近就被一块飞来的砖砸到了小腿,让他差点抑制不住大开杀戒,幸好进门后温如玉也在场。
她的气息让他脑海中的戾气稍微变得平缓,心情也无来由地变得放松下来,最终克制住了自己。
“齐公子若是无事,可否用顿便饭再走,让我们一家聊表谢意?”
温如玉观察到他稍皱的眉在咽下茶水后放松了下来,如今一派淡然的样子,心下有些猜测,便故意开口问道。
“可。”祁永安的话很少,但与温如玉一样,他亦想进一步观察对方,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守在窗外的几个暗卫见状面面相觑,不由得有了同一个疑惑,什么时候主子对人还能摆出这副平易近人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