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骥对指点人练武虽然心虚，但他这具身体不知练过军中长拳多少遍，早形成了肌肉记忆，眼力自然而然就有了。
扈三娘‘双手封天’刚打完，他就看出了七八个毛病。
比如前面的弓腿下得不够低，后腿也绷得不够直。
第二路冲步双掌也不行，出拳好生的绵软无力。
第三路魁星踢斗，啧啧，这种踢法，还没踢到人自己就倒了。
第四路进步冲锤，整个人歪歪扭扭的，一点不正。
算了，不提也罢，要不然，打击的只怕是自己的信心。
陈骥耐着性子，看扈三娘一路打到了第十二势‘左冲右踢’，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完了，三娘？”陈骥和陈墨齐齐愕然。
扈三娘赧然，“我……我就只记得这几招。”
陈骥以手扶额，无语望天。
军中长拳号称三十二路，也就是三十二招，在他看来，比广播体操难不了多少。
正常人只要稍微用点心，最多三天就能学会。
他和陈墨去了郑县又去渭南，这都多少天了啊。
扈三娘看上去聪敏伶俐的模样，怎么就只学会了十二招，难不成是个绣花枕头？
“上吧，大郎。”陈骥示意武大，他倒要看看，会不会全军覆没。
武大拱拱手，进场去了。
面无表情的脸上，倒有些胸有成竹的气势，让陈骥不自禁地生出了些希望。
这家伙或许能行？不是说浓缩的都是精华么。
就像自己一样，虽然长得矮，但挡不住天赋好啊。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陈骥再一次失望了。
这个武大，差点被他的表情给蒙住了，还不如扈三娘呢。
就只比武二好一些，会六路拳法。
怎么回事儿？陈骥抓狂了。
武二不正常，学不会倒也罢了。
扈三娘和武大是正常人了罢，可这么些天下来，两人都学了些什么啊。
这么简单的三十二路拳法都没学全，学会的那几招也惨不忍睹。
至于枪棒刀盾之类的，三人就更是无从说起了，一点不会。
“三娘，你们这是……有什么缘故么？”
和陈骥一样一脸不可思议的陈墨，最先回过神来，努力平复心情，和颜悦色地发问。
“我……我和大郎也被灌过蒙汗药，所以如今这脑子也不好使，老爷子和袖萝姐姐教了我们好多遍，可我们翻来覆去的，就是记不住。”
扈三娘泫然欲泣。
“唉……”陈骥长叹一声。
怪不得一提到操练这三人，李氏父女跑得比兔子还快。
原来如此，换做是自己，也得跑。
“所以，三娘你刚才又是问我们要不要休息，又是让三郎取名的，就是为了拖延一二？”陈墨也反应过来了。
扈三娘点点头，羞惭无比，想表个决心，又怕自己做不到，在那儿犹犹豫豫的。
反倒是武大，上前一步，沉声说道：
“二位小郎君放心，我等虽然蠢笨，但定然下苦功，绝不辜负陈家庄对我们的这份儿期望。”
“愿意下苦功自然是好事，可这……”陈墨没把话说完。
能下苦功的人多了，可要是天赋不行，这身手还真练不出来。
更何况这三人，已经不是天赋的问题了，而是被药伤了脑子。
能不能练出来，他心里可没谱。
“三娘，那你作画看人的本事，怎还如此高明？”
想了想，陈墨有些奇怪地问道。
“这……我也不太清楚。”扈三娘摇摇头，“想来那是我被药之前的本事罢，是以不受影响，大郎约莫也是如此。
但被药之后，再学甚新东西，脑子就是一团浆糊。”
“这样啊，三郎，你看……”
陈墨无可奈何，最后只能看向陈骥。
见陈骥仍是一脸心痛的表情，扈三娘有些慌了，赶忙表态：
“小郎君，我一定如大郎所说，下苦功练拳，早日学会这套拳法。”
“呃……三娘你说什么？”陈骥从沉思中回过神过来。
“小郎君，我说我们一定下苦功练拳。”
扈三娘和武大双手抱拳，一脸坚毅。
他们三人打小孤苦伶仃，之后又一路颠沛流离，吃过不少苦头。
眼下能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那是怎么也舍不得放弃的。
只武二仍是浑浑噩噩，满不在乎的模样。
“下苦功？下苦功也未必有用。”
陈骥摇摇头，示意又想表决心的武大和扈三娘二人听他把话说完：
“你们别急，三娘你刚才不是说过，你们只是被药坏了脑子，之前的本事仍在么？”
“正是。”
“若真如此，或许有办法让你们恢复正常。”
“当真？”扈三娘和武大激动了。
陈骥微微一笑，故作高深莫测的样子，扭头问陈墨：
“墨哥儿，咱们去郑县这趟，拿下的那个讼棍，你可记得？”
“自然是记得的。”
“我在他身上缴了瓶药，还记得否？”
“缴了瓶药？你是说……”陈墨拧起了眉头。
“没错。”
陈骥一副高人模样，“我这些天在路上，反复思索印证，总觉得要是再加几味药，这方子的效力应当能再上一个台阶。”
“是么！”陈墨又惊又喜，“三郎你竟如此聪慧，连这种名方都能改良了么？”
“成不成还得试试再说。”
陈骥说的谦虚，口气却是不容置疑，“给我一天，不，半天就好。
等今晚睡觉前，三娘你们就可以吃药了。”
“谢过小郎君。”扈三娘喜得都快哭了。
陈骥说的那个药能有多大功效，她倒是并未全信。
但是，这不恰恰说明人家还没有因为他们的蠢笨而放弃他们三人么。
“都是一家人，别这么客气。”
陈骥表面风轻云淡，心里却是痛得紧。
他不是嫌弃这三人，而是心痛自己在金手指里的收入。
本来只打算给武二吃一颗的，一眨眼，多了两颗。
这可都是钱啊，一颗药丸相当于二十两银子，一下子六十两银子就没了。
这一趟郑县渭南之行的收入，虽然还不错，可也经不住这么开销。
这一心痛，就没管理好表情，结果弄得扈三娘生了误会，急着向他表决心。
但又不能不管扈三娘和武大，总不能就这么看着他们蠢笨下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