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骥说到这里,陈墨意味深长地插了句话:
“二位,想不到罢,一个平常看起来老实巴交的药铺学徒,居然也会暴起伤人。
今后,你等还是收敛些,要不然哪天也遇上这等狠人,那就不划算了。”
“墨小郎君说的是,今后我会好好约束那帮家伙的。”刘大旺率先表态。
谢小四也磕磕巴巴地跟了一句,“两位小郎君放心,那些没品的事儿,小四我再不敢做了。”
陈骥笑了笑,有这份儿心就好。
刘大旺又犹犹豫豫地问了一句,“小郎君,这吴云郎失手打死人,罪不至死罢?”
“没错。”陈骥点点头,顺嘴给两人解释了一下。
回陈家庄这些天,他看的不止医书,也补了一下大周律例的课。
吴云郎此事,在后世叫做防卫过当,过失杀人。
在大周,罪名也差不多,惩处比后世还要轻一些,最多也就是个刺配充军。
“既如此,那他为甚还要逃出大狱,被官府通缉?”
本来只是充军,却突然成了通缉犯,那肯定是越狱了。
但为甚要加重自己的罪行,刘大旺想不明白。
被发配边地,还可以继续活下去。
一旦上了海捕文书,那性命留不留的住,可就说不准了。
承缉郎们缉捕钦犯,下手可是不分轻重的。
“剩下的让他给你们说。”
陈骥指了指陈墨,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墨哥儿,你再顺便把啸林叔父交待的内情也给大伙儿讲清楚。”
之前他就奇怪,李啸林为什么特意交待要活捉此人,不可伤其性命,其中必有蹊跷。
“就知道瞒不过三郎你。”
陈墨也笑了,接过了话题。
简而言之,吴云郎下狱后,由于担心寡母无人奉养,结果就被某个讼棍以银钱蛊惑,主动认下了三宗与其无关的命案,让真正犯事的人脱了罪。
然而事后却被人告知,他用命换来的银钱,根本没有送到寡母那里。
惊怒之下,吴云郎于押赴道府长安的途中脱逃,就此上了通缉榜。
前些天,吴云郎的长辈,吴氏一族的族老找上了李啸林,主动请求陈家庄出手,将吴云郎缉捕归案。
不过有两个要求,一是要活捉,不能伤其性命,二是抓到吴云郎后,得先把他送到吴家庄。
那里有吴氏族老为吴云郎准备好的一个女人,待二人合卺共枕后,再将其送至官府归案。
皆因此人乃是独子,又未成亲,为了不使这一脉断绝香火,吴氏族老才如此的用心良苦。
“三郎,那吴族老可是听说你有仙家手段才找上门来,指名道姓要你出手的。”
陈墨顺道又给自家小郎君加固了下人设。
“什么仙家手段,过誉了。”
陈骥刚假模假式地谦让了一下,谢小四在旁边犹犹豫豫地开了口:
“二位小郎君,这等孝子,咱们还要为难他?”
“哟呵,谢小四。”陈墨笑了,“你可是连两百文都要抢的人,这会儿怎么善心大发了?”
“这不是……这不是……”
谢小四嗫嚅着,“这不是小人觉得这吴云郎也是个有孝心的好汉嘛,咱们去拿他,总觉得有些不仗义。”
“你懂个甚!”
不等陈氏兄弟发话,刘大旺狠狠敲了一下这个跟班的脑袋:
“小郎君这是在做善事,落到咱们手里,这吴云郎还能留个后。
若是其他承缉郎逮到他,能不能保住性命都不好说。
对吧,墨小郎君?”
“好了。”陈墨不置可否,“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咱们一起合计下,怎么找到这个吴云郎。
对了,吴族老还主动向啸林叔父提供了吴云郎的行踪,应当就在吴家庄左近的深山中……”
“等会儿,墨哥儿。”
陈骥打断了伴当的话,“吴氏一族既然都知道吴云郎就在吴家庄一带,干嘛不自己去找人?
非要多此一举地让咱陈家庄出手,就不怕咱们失手打杀了他?
别说官府有眼线,吴家庄是地头蛇,人也多,天时地利人和都不缺,应付几个衙役捕快并不难。
要不然也不会让我们拿到人之后,先送去吴家庄了。”
还有一点他没有挑明。
作为工具人的吴云郎,完成传承子嗣的任务后亡命江湖,说不定还能保住性命。
可落入陈骥他们手中,若无意外,最后就只能上刑场。
两种选择,哪个更有利,懂的都懂。
两个泼皮显然听懂了陈骥的意思,也没想明白吴家庄为甚要多此一举,都看向那个一路上对他们横眉竖眼,不苟言笑的少年郎。
陈墨叹了口气,“三郎,袖萝为什么不能和我们一道去郑县,你忘了?”
“哦,对!”陈骥一拍脑袋,他还真给忘了。
没错,吴家庄的确知道吴云郎的行踪,但要想找到他,得出动大量人手。
普通人可不像承缉郎这样,找人的手段和经验都不缺,只能靠人力来弥补。
但眼下正值秋收,到处都忙着收粮纳赋,怎么可能为了他一个人而耽误整个村子一年的生计。
“你继续,墨哥儿。”陈骥抱歉地笑了笑。
两个泼皮也是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他俩长年在市井厮混,对农事同样不上心。
陈墨收起卷轴,又摊开一幅舆图,指着其中一处说道:
“这是咱们华阴县,向西即是郑县……”
整个华州形似一个大写的英文字母“L”,位于一横一竖转折处的,是州治渭南县。
此县西邻秦西道的治所长安,北上东进都方便,利于管控全州。
在国朝中期后,便替代了东边的郑县,成为华州州治。
位于那一横最东端的华阴县,其西与郑县接壤,北临渭水,南毗华山,东部要隘便是闻名天下的潼关。
是以陈骥他们若要在华州其他县份行事,都得先向西行。
陈墨用指头在舆图上边比划边继续说着:
“……吴家庄位于郑县县城以西的符禺水和渭水交汇处,前不久,据说吴家庄有人在附近山中远远地和吴云郎照过面。”
不过,眼下吴云郎很有可能已经继续向南,到了符禺水的发源地符禺山一带,甚至深入了秦岭也说不定。
谢小四,你娘亲不是郑县人么,你对这一带可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