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妇人,怎么不对劲儿了?”陈骥左顾右盼地反问对方。
扈三娘偷偷指着擦肩而过,朝着出城方向走的一个妇人:
“就是她,之前我说的皮相、骨相,不知小郎君还记得否?”
陈骥茫然点头,“记倒是还记得,可跟那妇人有甚干系?”
“干系大了。”扈三娘死死盯着妇人,“我有八成把握,她就是你们要找的矮脚虎王英。”
陈骥大吃一惊,“三娘,你别是看走眼了罢。
且不说她那张脸,就是个头也不对。
通缉令上说的明明白白,王英身高也就五尺,可那妇人显然比这要高些。”
说到这里,他还有些酸。
王英身高五尺,按后世的尺寸换算下来,陈骥觉得当在一米五左右,武大郎差不多也是这么高。
他好歹比这两人高些,在一米五和一米六之间,可扈三娘所指的那妇人,个头显然和自己差不多。
一个老妪,不对,看那打扮,应该是个中年妇人,在身高上也不输自己,实在令人不爽。
“哼哼……”扈三娘冷笑两声,“个头是可以作假的,只需在鞋里垫些东西,这也算是皮相罢。”
说的好有道理,陈骥竟然无法反驳。
后世那些女人,穿的高跟鞋还少么。
“小郎君,刚才在城门口,我可是才看过那家伙的画像,不管他如何乔装,须瞒不过我这双眼睛。”
提及自己的长处,扈三娘异常自信:
“其实一开始,我并没有留意到他。
但他千不该万不该,在脖子上围了条拥项。
小郎君,你看看其他人,这个季节,不论男女,有谁系着拥项的?”
拥项,是大周服饰中的一个小小点缀,相当于后世的围巾。
不拘男女,皆可使用,既保暖又美观。
只是如今正是秋收之季,秋老虎还在肆虐,大街上的男男女女,个个嫌热。
不论穿的是长袍短衫,还是长裙褙子,都是露着脖颈的。
“三娘你的意思是,他系拥项是为了遮住喉结?”
陈骥反应过来了。
扈三娘点了点头。
“怎么了,三郎?”
不等扈三娘答话,陈墨见两人站住不动,只顾朝后看,也来凑热闹。
陈骥把食指放在嘴边,示意他低声些,“三娘怀疑那个妇人就是矮脚虎王英。”
“当真?”陈墨先惊后喜,随即又有些疑惑,“若果真如此,这厮怎么往城外而去?
他是犯案后在逃,还是张家庄史大郎露了馅儿,被他看了出来,提前跑路?”
“管那么多做甚,”李啸林不知何时也站到了一旁,“直接上去盘他的道儿就是。
若真如三娘所说,他岂敢和咱们对质。”
陈骥点头,“伯父说的是,走。”
说完,带头转向,重又朝着城门口而去,一帮人都跟在他身后。
只有李袖萝站在原地,一时未动。
刚才那些话,她也是听到了的,只是想想才交出去的七十文钱就心痛。
那妇人这会儿已经出了城门,要想盘道,肯定得追上去。
进城才多大会儿工夫,就又要出城,那钱不是白花了么。
……
“大娘子稍待,我等有事相询。”
出了城门,离着那妇人还有几步路,陈骥遂大声喊了出来,言辞还算客气。
李啸林可就没这么讲究了,见那妇人恍若未闻,直接喝道:
“兀那妇人,承缉郎办事,听到没有,万勿自误。”
妇人顿了一顿,众人都以为她会停下来,孰料此人一弯腰,飞快地把裙摆捞起来,熟练地在腰间打了个结。
顺便踢飞了脚上的两只鞋,露出一双薄底快靴,身形一下子矮了下去,随即撒腿就往北跑。
这一下,谁都知道这家伙有问题了。
哪怕此人不是王英假扮,但肯定也是通缉榜上的人,只要逮住他,陈家庄就能顺利度过这次劫难。
众人齐齐拔脚追赶。
没跑几步,陈骥就发现这厮跑得飞快,一时之间,他们这些人居然没能缩短距离,忍不住揶揄道:
“这家伙,腿虽短,跑得恁快。”
“少废话,快追。”李啸林在旁边呵斥,“做银贼的,身手虽然不成,但腿脚定然麻利,要不然,早被人逮住了。”
“弓箭带了没有,要不直接给他一箭得了。”陈骥提议道。
手弩他倒是有,可距离远了没啥用。
陈墨边跑边说道,“没带,就是抓个银贼,估摸着用不上,谁知道这厮跑得恁快。”
“就是有弓箭,要想射中他也不容易,这家伙刁猾得紧。”李啸林以目示意。
众人依着他的指点看过去,只见那乔装改扮的妇人跑起来忽左忽右的,还真不好瞄准,显见是个老手。
陈墨看了也摇头,“要是骑在马上,射中他我还有些把握。
如眼下这般徒步奔跑,那厮还左右晃动,想要射中他,难了。”
当下的陈家庄,李袖萝以力降人,近战最强。
李啸林年纪大了,手又有残疾,靠的是经验。
说起来,就数陈墨的射术最为高明。
连他都自承没把握,可见即便有了弓箭,眼下也是无用。
而陈骥的箭法嘛,不提也罢。
力弱拉不动硬弓还好说,气力是能练得出来的。
个儿矮那就没办法了,身高不够,手臂也长不了,气力再大,那弓也拉不满。
是以这些年来,陈骥——当然是指原主——基本不碰弓箭。
倒是手弩不太费力,也与臂长干系不大,陈骥练得还不错。
只是眼下与目标隔的有些远,手弩显然力不能及。
又跑一阵,双方差距不但没有缩短,反而渐有拉大的趋势。
想要抓住这贼厮,只能拼一下,看看追逃双方的耐力如何了。
这个时候,陈骥他们已经分成了几拨。
陈墨和李袖萝打头,前者灵巧,后者虽然更加高大,腿也长些,但体重限制了她的速度,两人齐头并进。
紧随其后的,是陈骥,他虽然体力还行,但身高腿长都有限,这个速度,差不多就是极限了。
在他旁边的是武二郎,这家伙虽然平常吃的不好,瘦归瘦,但仗着人高马大,也勉强能和陈骥不相上下。
扈三娘和武大紧跟着他俩,只落后半个身位。
陈骥大为惊异。
扈三娘还罢了,身高腿长,又长年厮混于江湖,跑得不慢,倒也说得过去。
出人意料的是武大,陈骥忍不住侧头看了下。
只见这家伙腿虽然不长,但出脚飞快,一点都不比扈三娘慢。
这家伙,有点料,能是那个水浒中被人随意搓揉的面瓜么?
陈骥有些拿不准了。
落在最后的,是李啸林。
毕竟年纪一大,就力不从心,想快也快不起来。
再跑一阵,犬吠声、马蹄声从县城西门的方向传来。
李啸林在后面急吼吼地嚷了起来,“不好,是张家庄的人,史大郎也来了。”
陈骥回头看去,只见一人一马从城门口驰出,后面还跟着几个身影。
马上那人的脸看不太清,但高耸的发髻上似乎插着几根钗子,吊坠在下面直晃荡。
插在头发中的那朵大红花也是摇摇欲坠。
身着贴身的交领对襟长衫,一身妇人装扮。
偏偏纵马狂奔的身姿十分硬朗,口中不住的呼喝声也是低沉粗哑,显然是个男子。
这就是男扮女装的史大郎?还挺喜庆的。
陈骥有点想笑。
前面的陈墨却急了,喘着气问:
“袖萝,你还能再跑快些么,咱们可不能让张家庄把人给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