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比起刚才嗯嗯啊啊的陈骥,陈墨可就活泛多了,但凡遇到人,都能准确地打个招呼。
刚才那股不安的感觉又出现了,陈骥一时却想不明白缘由所在。
只是能肯定,和陈墨去县城打探的事儿无关。
到底是为什么呢?
没等他弄清楚,陈家院子到了。
偌大个宅院,空荡荡的,连个下人都没有,只他哥俩二人。
陈墨自去马厩栓马喂料,陈骥则进了堂屋,开始烧水泡茶。
他的这个伴当,为人固守规矩,牢记陈骥他爹的教诲,像这种机密要事,一定要择一密室,方可商谈。
哪怕眼下全庄老少,都在田间地头忙碌着,院里院外除了他两个,根本就没有其他人,他也不会坏了规矩。
把马招呼好,陈墨仍未急着进堂屋。
自顾自地掸了掸身上的灰,又去井边摇了桶水,就着随身手巾洗了把脸,这才去见陈骥。
除了身体力行“每逢大事有静气”、“礼不可废”这些陈父说过的话外,这人还极度爱洁。
哪怕是出门在外,稍有条件也要认真洗漱。
和这个伴当相处时日虽短,但已经知道他这些德行的陈骥,忙着先倒了杯热茶,待其进屋坐下,赶紧给他双手奉上。
疲累出汗之余,需及时饮茶进食。
商榷机要之事,需先静心。
饮茶乃静心必不可少之手段。
这些也是规矩。
虽然穿越过来的时间不算长,但陈骥不是没有领教过,又有被触发的记忆,深知不把前戏做足,陈墨是不会开口的。
与其等他慢条斯理地泡茶,还不如自己主动些,也好让他尽快说话。
要不然,真真急死个人。
“墨哥儿,茶也喝过了,这下总能说了罢?
问清楚没有,到底是谁想找咱家麻烦?”
好容易等陈墨小口慢啜,喝下一盅茶,陈骥这才开口发问。
“三郎,咱家这次麻烦不小。”
陈墨放下茶盅,语气有些沉重。
“麻烦不小?谁啊?”
陈骥皱着眉头,又是发愁,又是愤怒。
当个米虫都这么难么?
“华阴县主簿,这次他铁了心要整治咱家。”
“主簿?全县除了县令就属他官最大的那个?那咱陈家庄岂不是麻烦了。
墨哥儿,我记得你去县城前说过,之前的县令刚告老还乡,新的县令还未上任,那在华阴县里,这主簿岂不是只手遮天?”
陈骥嘬着牙花子。
在他有限的历史常识中,一县之主簿,似乎仅次于县令,是一个县的二把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要弄谁,尤其是普通百姓,还真不难。
陈骥虽然从他爹那里袭了承缉郎的职位,有缉捕朝廷钦犯的权力。
按后世的说法,勉强算是体制中人。
但说穿了,就只是个赏金猎人。
面对华阴县主簿,反抗的余地其实并不大。
现如今县令空缺,那还不更是任人宰割。
却不料陈墨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三郎,你怎的连我大周官制都不知晓?哦,对了,你头被门槛磕过,脑子不好使……”
你脑子才不好使,你全家……
不对!骂这厮全家岂不是把自己也骂了进去。
十多天前,陈老庄主七七的最后一天,陈骥的前身估计是过于悲痛,又或许是丧期吃得少,营养不良。
反正就是莫名其妙地摔了一跤,脑袋磕在门槛上,就此一命呜呼,成就了从后世而来的另一个陈骥。
穿越之初,哪怕是继承了前身的记忆,也不免混乱、缺损。
无奈之下,陈骥只能搬出老掉牙的借口——失忆。
借口虽老,好用就行。
只要受人提醒,或者处于某种特定场景中,或多或少都能触发些记忆,因此并未被人怀疑。
不过自那之后,陈墨这厮,动不动就说陈骥脑子不好使,让人实在不爽。
只是自己约的……不,自己撒的谎,苦果也只能自己咽。
陈骥在这里咬牙切齿,陈墨却没有闭嘴,而是接着往下继续:
“大周的一县之地,的确以县令为尊,不过其下一文一武的主簿和县尉,却是不分高下……”
是这样么?
陈骥理了理脑子里纷乱的记忆,好像还真是这样。
刚才那一问,草率了。
既如此,或许可以走走县尉的门路?
“……不过三郎你说的倒也不算错,眼下的华阴县里,县令空缺,的确以主簿为大。”
“墨哥儿,不带你这样的,刚生出些希望,就被你给破灭了。”陈骥忍不住抱怨道。
陈墨苦笑一声,“去县城之前,我和你想的一样,主簿又不是县令,在华阴县做不到一手遮天。
只是去了县里才知道,这主簿不知走了谁的门路,刚被州府给了个权知县的名号,暂代华阴县的一应事务。”
好嘛,说了半天,人家虽然不是二把手,却直接变成了一把手。
要拿捏陈家庄,岂不是更方便。
“这些消息……可靠么?”陈骥兀自不死心。
“这些都是县尉亲口对我所说,之前来报信的捕快,也是县尉的人。
咱陈家庄素来和这县尉交情不错,应当不会有假。”
伸不伸头这一刀看来都躲不过去了。
陈骥暗自叹了口气,继续追问:
“咱家到底和他有什么过节,值得这主簿对咱们下如此死手?”
陈墨乜斜了他一眼,叹了口气,倒是没再打击他的脑子,而是继续解释:
“……差不多就是去年这个时候吧,义父他去州府推官那里,推官你知道吧,一州主掌刑名的大人……”
“说重点!”
陈骥压着火催促。
“你不是失忆了么,三郎?我这是好心,想让你多了解些东西。”
陈墨振振有词,“作为承缉郎,如果想要多看些海捕文书,还得去州府推官那里才成,县里不行,文书太少,更新也不及时……”
还更新不及时,你是在看网文么!
“墨哥儿,能不能说简短一些,就是再讲规矩,也有事急从权一说罢。”
陈骥急啊,你再巴拉巴拉地说些有的没的,那些没有耐心的读者老爷们就要弃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