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政呆呆的站在山坡上,看着远处滚滚的浓烟,刺鼻的味道挑拨着他的每一个神经。他回过头静静地看着站在他身后的那个面色清冷的青年。这是项政有生之年第一次感到如此的恐惧,他在尽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身旁的人感受到他的不安。
“这就是你要告诉我的?”项政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几个字,拼尽全力让自己吐出的每一个字听起来都很平静。
“对,公孙家的典籍中最后几页对此物有一个很模糊的概念,他们称这种武器叫火炮。原理也很简单,就是公孙家的人在研习丹道的过程中发现特定环境下剧烈的燃烧会发生爆炸,便想出用这种方式制造出一种威力奇大的武器。原本公孙家的人用炼丹用的土火药做试验,威力和射程就已经非常可怕了,这次我使用的是我自己改良之后的黑火药,如果书中所说是真的,我这只火炮的威力,至少是公孙家的两倍。”
“从距离看这一炮能打出一里地开外,再加上刚刚的爆炸的威力,这东西对城池简直就是毁灭性的。”宋濂在一旁感慨道。
“不只是城池,只要提前布置好阵地,对付骑兵一样是摧枯拉朽,什么重甲铁骑、铁浮屠,在它面前都没有意义。”公孙仲蹲在地上,抓起一把土放在鼻子旁边嗅了嗅,随手扔掉,补充道:“唯一的问题就是,太过笨重,只能打阵地战,遇到突袭脸贴脸的话,就不行了。”
“确实,此物通体镔铁打造,重渝千斤,恐怕白马寺正门口的那只鼎,熔了也铸不出几个。”项政点头道。
“所以我在火炮下面提前留了位置可以把它镶在特制的马车上,四匹马拉一门火炮,这样可以提高它的灵活性,另外宋将军,护卫这批火炮的职责,就是你的御熊军的职责所在了。” 公孙仲回头拍了拍宋濂的肩膀,然后自顾自的说道:“郡主护我至今,我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就交给天意吧。”
“神机营和御熊军,从今天起都由你统辖,三妹说得对,你值得我们相信,而你只需要对三妹的命令负责就可以了。”项政看着公孙仲的背影,面无表情。
“我以为二公子会杀了我。”
“想过,理智告诉我,你太危险了。这种东西一旦现世会改变很多东西,朝廷不可能看着这东西在幽州手里。”
“可你没有。”
“对,三妹说过,不能因为没有发生或即将发生的事情给任何人定罪。造出它们不是你的错,就算要付出代价,也不该是你一个人承担。虽然她的想法很天真,但是我觉得她说得对。”
“这么听妹妹的话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你管我?!”
“说起来,御熊军对项家统一北境才是最大的倚仗。”公孙仲扶着项政两个人此刻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下山坡,继续说着:“金庭的铁蹄再强大,面对这二仙岭上的山神之一,也绝无一战之力的。”
“你是如何想到训练这二仙岭中的野熊配合步兵作战这种丧心病狂的点子的?”
“御灵丹的事二公子你是知道的,这东西的配方改良之后会让动物对其产生一定程度的依赖性,凭借这个可以驾驭大部分都动物,不只是军马。我在想原本制作这东西的那伙人是想通过在作战时突然提升战马的状态,藉此达到击溃对手的目的,那么背后黑手嫌疑最大的就是南疆的广平王。尤其是听说那个有毒士之称的许齐是姜桀的老师之后,我感觉问题就更大了。所以我就决定另辟蹊径,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在幽州的军马身上用这个。”
“我听说你给御熊军的将士也吃了这个药?”项政问道。
“是的,效果也很显著,副作用的话肯定是有的,但是总比死在战场上要好,所以我给他们配了一些,但是警告过他们不能轻易服用。御熊军的人出身多数不太好,都是黑水平原上的小部落和山匪贼寇,除了一身蛮力什么都不会,培养他们称为骑军不符合现实条件,只能把他们和那些战熊一起,编成步战军,由宋濂统一指挥团队作战才能发挥出最好的效果。”
“难以想象做你的敌人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二公子项政叹了口气,望着南方缓缓说道:“有了神机营和御熊军,项家便有了在未来自保的本钱,我代表项家,要谢谢你。”
“其实二公子你想要的恐怕不止如此吧。”公孙仲突然停下,目光死死的盯着项政。
项政并没有因为公孙仲的质疑而慌乱,淡淡的答道:“野心自然是有的,但是对我来说,上京城那张破椅子跟如今自由自在的幽王府相比,根本不值一提。我不在乎上京城那张椅子上坐的是谁,但是无论是谁如果想要伤害项家,尤其是想要伤害母亲和妹妹,就算是用咬的,我也要把他撕碎。”
回到营寨刚刚坐下,便听到于晋禀报,说今日高盛带二十骑在二仙岭脚下巡逻之时,偶遇了一小股轻甲骑兵,看装备应该是金帐王庭的人。后面还有一队人马配有辎重看起来像是翻过二仙山与黑水平原的扶余部落交涉的。高盛带人把东西给劫了,轻骑顽强抵抗,于是就地格杀。辎重里面除了有黄金珠宝还在后面的马车上发现了十几个女子,高盛一问都是金庭从并州边塞的村庄里抢的,他们在并州杀人放火,还把少女全都掳走打算把他们送给扶余部落的首领,不知道准备做什么。
“金庭那边最近越来越过分了。”项政面色阴沉。
“据说赫连喆那个老匹夫上个月死了,他的两个儿子为争夺军权也是闹得不可开交。而金庭可汗却也乐得看鹬蚌相争,看来这争权夺利之事,哪朝哪代都是一样的。”公孙仲抿了口茶,略带嘲讽的说道。
“那我们接下来如何处理?”于晋问道。
“这还用我教?毁尸灭迹,做的干净点,别留下线索,金银财宝自然是运回营寨来,那些女子嘛,我的建议是先带回来控制起来,找个机会联系并州官府送他们回去,毕竟我们的存在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有必要的话,全都杀了灭口也是没办法的事。”公孙仲说到杀了灭口的时候,还特意看了一眼项政。
“就按公孙先生说的办吧,特殊时期我们的存在绝不可轻易泄露,如果有逃跑的或者不听话的,就杀了。”
公孙仲点了点头,他很庆幸项政这个人足够清醒,也很有分寸。既不是一个野心勃勃的疯子,更不是一个满脑子正义和同情的傻子,这两种人都容易把项家带入无尽的深渊。如今在这二仙山上,项家藏了一支足以踏平黑水平原的军队,完全可以成为与金庭和大雍分庭抗礼的第三大势力。但是他也很清楚,只靠战争是不可能长久的,过大的野心会让项家陷入被围攻的不利局面。再加上原本北方土地资源就很贫瘠,根本无法像姜氏那般,打一场三十年的战争。
“接下来先生有什么打算?”项政问道。
“梁相对邦交三策,我认为对我们来说同样是一剂良方。目前营寨内的所有物资开销,主要由王府及二公子您名下的商号和镖局等供应。短期内问题不大,但是这种消耗即使是幽王府最多也就能再支撑不超过两年的时间,在这之后就会出现问题。而您名下的商号和镖局更是会受到影响。所以我们急需在黑水平原上扶持一家具有规模的商号,通过商号和互市给我们带来充足的粮饷。”
“看来公孙先生已经有目标了。”
公孙仲笑了笑说:“据此出东南五十里有个柳河,那里有一小片平原,且距离玄菟郡也很近。而玄菟郡的王家据说是老王爷时期的旧臣,隐退之后在玄菟郡做些贩盐贩马的营生。不但资金雄厚,而且据说家中还养了百余人的马队,都是按轻骑兵的标准培养的。”
“果然是早有准备。”项政点了点头,回头吩咐宋濂:“商号的事你去联系王家人吧,我记得王老爷子在世时,你跟王家那个嫡子还曾有点交情。”
“遵命。”宋濂答道。
“除了用互市解决钱饷之事,军队的整编和驻扎也需要作出调整。”公孙仲继续说道:“从背水营出来的三千骑,仍分为左右两军,左军由于晋为统领,驻扎于彭武,此处距边关较近,背靠蛰龙崖,可将营盘隐于蛰龙崖下;另一路交由高盛高达两兄弟,驻扎于抚松河流域,监视扶余部落和金庭王帐。一方面能够及时取得信息,另一方面,也能适当的给黑水河南岸的人民更多的生存空间,使他们免于扶余部落的骚扰,同时可以保证互市的正常开展。”
“那神机营和御熊军又该如何?”
公孙仲胸有成竹,答道:“自然是继续藏在这二仙岭中,此处即便是于晋和高家兄弟也只知道是我的一个落脚之处,并不知晓此处山体内有一天然溶洞,更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目前我们可以动用的有火炮二十门,配军卒六十人,军马八十匹,外加后勤、锻造等两百余,整编为神机营;另有战熊七十头,重甲步卒二百一十人,外加后勤、保养等三十人,整编为御熊军。共计人员五百余,维持这个营寨绰绰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