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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绿度母殿(1 / 1)


藏传佛教是什么?

分为多少派?

要从什么角度观望藏传佛教的历史演变?

书上描述的资料太多又太少,对于学文物的人来说,很多历史都是不准确的,书上讲的模模糊糊,唯有从地下挖掘出、文物上摸索到才是新的准确的解释。

研究的意义在于重建过去的物质文化和历史图景,在芃措昭寺她不断得到新的启发,无数精美的壁画和古建筑,让她越发确信香巴拉佛国的真实存在可能性。

昏暗的房间里,只有一盏不算明亮的台灯陪着她。

翻开书籍、画轴,林宜对应找出千佛菩萨的画册资料。脑中回忆那些壁画和唐卡的形制,手边零散的堆放一摞晋教授在芃措昭寺,已经整理出的一小部分文物解析图。

晋教授是著名的文物修复大师、历史语言教授,徽京大学外国语学院东语系教授,徽京文物处梵巴专业教研室主任,梵文贝叶经及藏传佛教文献研究室主任。

上周他与芃措昭寺的住持大师带着一批需要修缮的佛教文物前往甘州文物处修缮。

林宜来得不巧,刚好与他错开会面。

尕沙没有会议室,林宜、何必抱着电脑,只能在赞普家的客厅里和晋教授连线召开视频会议,“初步统计,芃措寺内有大量珍贵的文物,佛堂供奉了佛、菩萨、度母、金刚、天王和各类祖师铜像。这些铜造像通高20厘米,明代的造像居多。唐卡部分悬挂于经房、佛殿、厅堂中,大量入库保存。”林宜简单汇报了统计情况。

晋教授比之前在徽京的时候要瘦了一些,一头灰白的发,清瘦的脸颊,穿着有些发白的衬衫。“这次重点要放在经书的翻译,除了已记述在册的梵文、藏文经卷,芃措昭寺还有七十三部未曾翻译的佛法,都要一一誊抄,珍贵的经卷原本,需要大家一比一临摹。不过,经书能不能得到誊抄翻译的契机,还是在于我们壁画修缮的技术能否让班禅满意。”他心系经书,从事梵文佛经研究三十七年,能够找到《时轮金刚经》下半部是他毕生所求。

“今天在芃措昭寺里发现,千佛廊壁画损毁最为严重,起痂、裂缝、污损等情况都出现了,后期要采取灌浆加固、弥合缝隙、清除附着物、局部补绘等措施进行维修,目前拍摄记录的胶卷还要慢慢洗出来,才能一一对比临摹。”

用照相来记录文物和遗迹的各种特征、迹象和出土状况,是发掘记录的重要手段,为遗迹的复原和后续复刻提供记录,因为修复是一个相当于在原有的基础上,查漏补缺的过程,如果随意临摹出现纰漏,那么这些照片可以提供当时的具体场景,也可以弥补现场,观察的不足。

林宜把这些详细记录在册,后期还要交给宗主任做汇报,这些影像数据也都是价值连城无法估量的非物质文化遗产。

芃措昭寺的佛像大多保存完好,唯有几个大殿和千佛廊的壁画损毁严重,以及措钦殿唐卡画表面被长明灯熏成黑黄色,要做技术性的剥离。

第一处要修缮的是绿度母殿

【佛母是藏传佛教独有的,最为原始的本意为释迦牟尼佛的圣母,后来经过演变,意为诸佛之母,“母”是指佛教的理体、真如法性、般若智慧等。】

【藏族人民对度母极为崇信,在正式的西藏史书和佛教经典中,都记载圣教度佛母为西藏人民的始祖。无论僧俗,都虔诚地供奉着她的神像,呼唤她的名号,念诵她的真言。】

绿度母被视为圣救度佛母的本体,因此地位最高,绿度母的形象为少女相,形态优美,最主要的标志为通体绿色,如同翡翠宝石,一面两臂,现慈悲相,其头戴五佛宝冠,身配各种颜色珠宝,着各色天衣飘带,腰系绫罗绸带,下身重罗裙,以示庄严相,坐在莲花月轮上,左腿单盘,右腿向下舒展。

上个世纪灰色时期,这所大殿遭到严重的破坏,一些建筑被拆除,后来改成粮仓才保住一部分壁画。绿度母殿高三层,底层为门庭、经堂、佛殿三部分。

四大柱皆为原型大柱,大柱小拱雕刻狮子和圆形升云纹、花瓶等。横梁上皆刻梵文六字真言。

从佛像上方架起木梯子、脚手架、横隔板进行初步临摹修缮,僧人们与何必一同搭好木梯,这里的僧人很友好,虽然不会说太多的汉语,但是僧人很喜欢观察他们在做什么,下了课就会来找跟他们,热心帮忙抬木梯、递工具,用蹩脚的汉语讲述寺庙的历史。

林宜结识了很多僧人朋友,不过这些僧人的名字,她实在是记不住,长长的藏文翻译过来,十分拗口。

周伟洲出现在芃措昭寺里的时候,林宜正跪在地上临摹绿度母神像的手指线条,她的衣袖上沾满颜料,头发随意扎成一个低发髻,垂在颈后。

在一群僧人身后,她看到了周伟洲,林宜别开脸,陌生人罢了。

时隔四年,他看起来有了上位者的森严气势,可能是长途跋涉的路途,让他的脸上有些疲惫之色,下巴上青黑色胡茬略微邋遢,带着银色细框眼镜,衬衫的领口和袖口解开,黑色的袖口随意地挽在手臂上方,露出一小截手臂,身后跟着两个随行的助手。

“扎西德勒,欢迎周先生来到芃措昭寺,没想到你提前来到本寺,这次壁画修复还要靠你们帮助。”乌尔额大师带领他走进绿度母大殿,两个人边走边聊。

“扎西德勒,乌尔额大师太客气了,浴佛节举办在即,修缮壁画也非一朝一夕,能够多些时间修缮,也是为浴佛节做好万全准备,甘州文物处一直致力于保护珍贵历史文物,这些都是我们该做的。”周伟洲双手合十回礼,他现在的身份是甘州文物处的二把手,兼任甘州大学考古学教授,受邀参与香巴拉佛国项目,为此特意提前赶到尕沙镇,导致他错过了第二个孩子的出生。

乌尔额大师指着佛像前作画的林宜、何必向周伟洲说道:“介绍一下,这两位是徽京文物处来的两位修复师,林宜小姐,何必先生。”

“哦?听说是徽京文物处晋教授的两位爱徒,一直有所耳闻。”周伟洲笑着恭维,看上去生疏又有礼貌:“待会我去跟他们打个招呼。”

借着机会,他的眼神顺理成章地停留在林宜的身上。

这么多年,她看起来还是老样子。

隔着人群,她只露出半张侧脸,额头、眉毛、鼻尖每一处他都在心底细细描摹,嘴唇抿起,看着有些苍白,随意地跪坐在地,亚麻衬衫皱巴巴穿在身上,袖口上沾了几点颜料,她的眼神专注,只有那幅画,明明刚才看到他出现,却连一个眼神都不屑于施舍给他。

她应该是恨自己的,周伟洲自嘲。

“擦!差点被偷家。”何必看到周伟洲恋恋不舍的眼神就来气,只是拿个饭的功夫,这臭渣男装什么深情呢?眼珠子看的都快要掉下来!

越想越气,带着怒意,何必超大声的物理打断周伟洲的凝视:“让一让,让一让,别耽误我们吃饭。”

转头满脸嘚瑟:“快,师姐,咱吃饭!”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和林宜面对面,后脑勺刚好挡住周伟洲的视线,他把饭盒高高举起递给林宜,午餐是芃措昭寺的僧人准备的。

吃饭的时候,何必铆足了劲把胳膊撑开,头也是高高扬起,生怕林宜被周伟洲看少了一根头发。

林宜被他的举动逗笑了,“谢谢,我的何大师弟。”恭恭敬敬的双手接过。

手指沾染了一点绿色颜料,她慢条斯理的用纸巾仔细擦拭干净。

打开饭盒,是简单的炒蔬菜和米饭,还有一道辣椒小炒肉,尕沙的天气闷热的不行,光线更是毒辣,白天热到她没什么胃口,几乎吃不下什么饭。晚上回去又贪嘴一直吃冰沙,本身肠胃就不怎么好,这几天林宜眼见的瘦了一圈。

她是徽京人,口味重能吃辣,今天的这道辣椒炒肉倒是很合她的胃口,对她来说就是难得的下饭菜。

一口米饭一口辣椒,眼前,细心拧开盖子的矿泉水递到她手边。

“应该很辣,喝点水吧。”

林宜眉头微微皱起,她装作没有看到,不去与他对视。

周伟洲见状,把水放到她身侧的地上,丝毫不在意她的冷漠。

反倒越发诚恳,周伟洲俯身尽量与她平视:“林宜,许久不见。”态度温和,一副多年不见得老同学叙旧姿态。

林宜抬眸,反问:“有事?”

两个人隔着不远的距离,一高一低错落,林宜低头不去看他,手里筷子挑挑拣拣,她不是很爱吃炒时蔬里的姜丝,习惯性的把它们都挑出来,再整齐地摆放成三角形。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看着她的小动作,周伟洲心头一颤。

这碗饭看来是一口也吃不下去了,合上餐盒:“我想我们并没有那么熟。”林宜看着他故作深情的样子,可笑至极。

他索性直接蹲下,按住林宜作画的手:“林宜,未来几个月也许是一两年,我们都要一起共事,你都要这样的态度对我吗?”他说的很真诚,不知道的外人会以为,犯错的是林宜。“我希望和你就像大学的时候一样,依旧是同门好师兄妹的关系。”

她的脑子里一一闪过很多两个人曾经的过往,相爱的、吵架的、和好的、那些都是她们的曾经,现在她只觉得恶心。

但她面色如常,甚至还带着笑意,她与他说话的语气,舒缓的像是大提琴温和的调子,每说一句就掰开一根周伟洲握住她的手指,一字一句:“你说的这句话反倒提醒了我,希望你在今后的工作中能够做到公私分明,没有什么公事,不要出现在我眼前。”明明声音很温柔,但句句犹如刀片,将他的心思划的体无完肤,“毕竟,你的妻子刚刚为你生下第二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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