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音音由产房，挪回了卧室，一直在睡着。
钟霈来的时候，顾西程刚去看过女儿。
早产儿，眼睛还没睁开，但闭着眼也不耽误她吃奶，乖巧的很，特别省心。
“来了，坐。”
顾西程一指沙发，自己也坐下了。
让钟霈来，自然是为了音音的案子。
来的路上，钟霈已经想好了。
“顾总，顾太太刚好生产，这是好事……只要她说自己不是故意的，意外，加上她的情况，判成缓刑没问题，唐名可那边，再多给些补偿就是。”
听起来，完全没有问题。
可是，顾西程思忖片刻，摇了摇头。
“我要的，不是缓刑，我要的，是她没有一点污点，你明白吗？”
这……
钟霈怔然，意思是，顾太太没有推唐名可吗？
“可是，顾太太……”
她自己不都承认了吗？至于是故意的，还有无意的，只怕除了她谁也不清楚。
何况，现场那么多人看着呢。
钟霈委婉的道，“其实，当时的情况，是相互推搡，顾太太完全是无心之失……”
“无心之失？”
顾西程冷笑，“你要我太太，背上这种罪名？即便不坐牢，却永远要被人指指点点？钟霈，你就只有这点本事么？”
钟霈：……
“钟律师。”
其实，顾西程已经有了想法，微微倾身，声线压低三分，“我太太，瞎了……看不见了。”
“啊，嗯。”
钟霈有点懵，这事他知道啊。
来的路上，他已经听说了。
等等……
钟大律师是何等聪明？稍微一想就明白了，眼珠子瞪的溜圆。
“顾总的意思是……”
有些话，不用明说。
“嗯。”顾西程点头，“就是你想的那样。”
钟霈明白了。
顾太太瞎了，这是事实，那究竟是什么时候瞎的？那得医生说了算。
至于医生嘛，那还不是顾总让她怎么说，她就怎么说？
这么一来，一个瞎子，那都不用说是推搡间不小心。
相反，和一个孕妇加瞎子相互推搡，有错的，怎么也不能是后者。
“我知道了。”
钟霈一凛，郑重点头。
办法已经给他了，剩下的，就是他的事了。
“顾总放心，我会办妥的。”
…
池音音一连睡了三十个多小时，醒来时，是傍晚。
这会儿，顾西程不在，公司有事需要他处理。
护士守着她，见她醒来，忙扶着她，往她身后塞了只枕头，喂她喝了些水。
“顾太太，想吃点什么？”
“随便吧。”池音音没什么精神，也不太在意。
“那喝碗汤吧。”
“嗯。”
由护士喂了小半碗，还吃了几块鸡肉，池音音便觉得饱了。
刚躺下，合上眼没一会儿，有人进来了。
听脚步声，不是护士，也不是顾西程。眼睛看不见后，听力就变得异常灵敏。
“是谁？”
“是我。”
“罗恩先生？”池音音些微诧异，抻着胳膊要起来。
“急什么？”
罗恩三两步上前，扶住她，“别起来，躺着吧。”
看她的脸色，白的跟纸一样。
别人生个孩子胖的没人形，她倒好，下巴削尖，一双眼睛占了半张脸。
罗恩皱眉，“你受苦了，遭了大罪。”
“没事。”池音音笑笑，“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好好的？你管这叫好好的？”
进来前，罗恩已经去过护士站，了解了音音的情况，知道她早产，产后大出血，眼睛也看不见了。
“怎么会搞成这样？”
“……”池音音轻叹口气，“我怀相不好。”
罗恩抬起手，在她眼前挥了挥，确认她确实看不见了，眉心紧了紧。
“我不是说这件事。”
“？”池音音怔了下，“你是说……你知道了？”
怎么会？
她进警局的事，有顾西程压着，并没有对媒体透露半分。
他是怎么知道的？
猜到了她的疑惑，罗恩道，“我说过，我比你想象的有手段，只要我想知道，就能知道——不说这个，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
池音音怔怔的，她能有什么打算，她一个瞎子，连行动都困难。
她不说话，罗恩沉住气，又问。“到了现在，仍旧不需要我的帮助？”
“……”池音音一凛，眼睛看不见，却定定的朝着他的方向。
罗恩没催她，静静的等着。
好半天，池音音终于，张了张嘴，“真的，什么都可以吗？”
看出来了她动摇了，罗恩弯了弯唇，轻点头，“对，是。”
“可是……”
池音音心跳的很快，她还是有顾虑的。
他们不过是萍水相逢，他为什么要帮她？
“是不是信不过我？”
猜到了她心中所想，罗恩替她说了，“想问我，为什么帮你？觉得我有所图？”
池音音没说话，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对不熟悉的人，最起码的戒心，还是要有的。
“你这么想也没错。”
罗恩微一颔首，站了起来，慢慢弯下腰。
“……”池音音能察觉到，他在慢慢靠近她，杏眼圆睁，无辜又茫然。
“你要干什么？”
罗恩没解释，嘴巴贴在她耳边，声音很轻，轻到只有他们才能听见。
池音音静静的听着，眼睛越睁越大。
“……”
张着嘴，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揪紧身下的床单，双手微微颤抖。
“好好想想。”
罗恩搭住她的肩膀，轻轻拍了拍。
“我还会在江城逗留一段时间，随时联系我。”
池音音依旧怔怔的，瞪大双眼，直到他离开，好半天，都没缓过神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脚步声再度响起。
踩在地毯上，很轻。
顾西程轻手轻脚的推门而入，看到池音音睁着眼——音音醒了。
呆呆的躺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过去床边坐下，握住她的手，“醒了？护士说你吃了点东西。”
池音音眨了眨眼，除此之外，没其他反应。
顾西程心上一痛，跟她说起孩子。
“我刚从宝宝那儿过来，她虽然小小的，但可会吃奶了，睡的也好。”
提到孩子，池音音终于有了反应。
扭头朝向他，“她好吗？”
“嗯，很好。”顾西程捏捏她的手，“等你能下床，带你去看她。小宝贝眼线很长，以后一定是个大眼睛的漂亮姑娘，和你一样。”
“……”池音音闭了闭眼，眼底湿了。
那就好……
是她九死一生，生下的宝贝啊。
“不哭。”
顾西程的指尖拂过她的眼角，“月子里不能哭，会落下病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