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桦的招生老师留下了高栋梁的录取通知书。
京大的老师也不知是走的急,还是真没有肖弋的通知书,反正给肖弋愁的满嘴泡。
林珍娜拿着通知书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忽然注意到报名时间就在二月底,如今已经是一月中旬。
要打包行李,回淞沪,再重新打包行李,去京都。
更不要说她还想买个房子,重新装修一下,给自己在京都絮个窝呢,这时间也太紧了。
等林杰下班回来的功夫,她已经把能收回系统背包的东西都收回去了,奈何在这生活了三年多,杂七杂八的东西买的太多,好像怎么收拾都收拾不完。
林杰回来看见满院子都是人,第一反应就是摸向后腰,可所有人都在说笑,又不像出什么坏事了。
问清楚之后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的宝贝妹妹真的考上最好的大学了,抱着林珍娜满院子转圈圈。
因为天色太晚,兄妹俩也就没往家里打电话,想着等第二天也是一样的。
结果第二天一大早就被记者堵在门口,省报的、市报的、青年报、本地工人报的,叫得上叫不上名的报社全来了。
林杰职业特殊不能上报纸,上次的人民日报提到他也是用林某某代替的,这次依旧,记者一拍照他就往后躲。
林珍娜乐得没人跟她抢头条,为了不被挑出毛病来,她特意将披散的头发编了两条讨厌的麻花辫。
当然,她是不可能容忍自己土里土气的,她编的是四股蝎子辫,还心机的拉松了鬓角和颅顶。
妆容也是画的心机素颜妆,要不是条件不允许,她是真想自备一个反光板。
这个状元不是白考的,省里奖励五百块,市里奖励三百,县里奖励两百,公社奖励一百。
轻轻松松一千一百块到手,要么怎么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呢。
高栋梁即便考上清桦了也没这待遇。
这就跟人们能记住第一个登上月球的人是阿姆斯特朗,却记不住第二个是他的搭档巴兹·奥尔德林是一个道理的。
林杰还要在龙江县待一段时间,具体问他待多久他又不说,于是林珍娜留下一份按了手印的文书。
小院的房子按照最开始的约定,在所有人走后无偿捐赠给村里做学校用,但这段时间人没走,就不捐。
大队长那个小老头听说林珍娜要走了,别别扭扭的说了些好好学习,报效祖国的话,结果刚一出小院的门就哭的稀里哗啦的。
被林珍娜看到白捡了个乐,早就知道这小老头嘴硬心软又傲娇,没想到竟然这么舍不得自己。
她思来想去,也不愿意辜负了这个脾气不太好,但一直真心对她的小老头。
于是留下一封信,劝他把种植塑料大棚作为一份主要生产项目继续下去,三年内,所有蔬果的销路她会负责。
至于三年后,村里人能学到多少,能不能自力更生就看各人的造化了。
又劝他在留下的知青里挑上两三个为人正直,真心喜欢这片土地的人,把村里的扫盲班建立起来,希望他能让全村的人都把读书识字这件事重视起来。
尤其是村里的女孩们,有林珍娜这么个鲜活的例子摆在眼前,相信以后村里的女孩想上学应该不会像以前那样毫无机会。
又将木崇胜的地址和电话尽数留下,让他有事可以有处可依。
林珍娜临走的前一天,肖弋的京大录取通知书终于到了,高栋梁这些天一直不走,就是在等他。
两人拆开通知书后就开始抱头痛哭,林珍娜趁机抽走看了一眼,跟自己的一样,也是一张纸,手写了几个重要信息,落款盖了几个公章,毫无新意。
不知为何,陆家明和赵露西的通知书没到,但林珍娜不想陪他们等。
三年多的乡下生活于她而言早就过够了,早一天回淞沪,就能早一天在小洋楼里泡上牛奶浴。
“你自己回去真没问题?”
“我的好三哥,火车都要开了您才问是不是忒早了点?”
“哼~谁让你自己偷摸就把车票给买了,要不爸给我打电话,我还不知道你胆子这么大呢!”
“行了行了,你记好了我交代给你的事情,等你走之前再把信和捐赠书的交给村里。
还有我那些行李,你一件不许落的全得给我发回来,尤其是我的自行车,到时候我会让六叔去火车站接货的。”
“这点小事你说几次了?要真那么不放心,你自己拎回去吧。
看看你,回个家就拿这么小个行李箱,不知道的以为你串门呢!”
“这叫轻装简行!”林珍娜下话是朝大家说的:“你们也是~
回家路上别带那么多东西,一看就是返程知青,全副身家都在身上了,不招贼才怪呢~
能寄就寄,寄不了的就学我发火车皮。”
几个人习惯性的点了点头,日复一日的相处中,大家早就习惯了万事听她的。
“对了肖知青,你回了京都有空的话别忘了帮我看房子。”
肖弋被点到名,立刻欢喜的不行,要是他有尾巴,这会儿都得摇上天了。
“哎~你放心,我回去就给你打听,一有消息就给你挂电话!”
“那麻烦你多费心呀,记得东城区的房子优先,有四合院最好,没有也得是小洋楼,都没有再看西城区。”
“记得,我都记得,东城离学校近肯定先给你看东城的。
你喜欢宽敞亮堂的四合院嘛,最好是三进的,你放心,我肯定给你找到。
找不着,我家的四合院送你住。”
“那倒大可不必,我走啦,有事打电话或者写信给我吧。”
林珍娜抱了一下林杰,跟每个人挥手告别。
她没哭,几个小伙伴哭的稀里哗啦的,尤其是肖弋和赵露西,哭的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今早,朱大队长亲自开着拖拉机来送她,小老头还别扭着呢。
林珍娜笑咪咪的送了他一个大声公,又手把手的教他怎么用,让他以后上工都带着,这样就不用扯着嗓子给村民分配生产任务了。
怕他舍不得买电池,还特地送了他一箱。
给小老头感动的直抹眼泪,林珍娜看他那样子,自己心里也不好受。
在他身上,能看到一种世界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的豁达。
他是千千万万社会底层劳苦大众的化身,他们这一代人是被时代浪潮卷进去的无辜之人,经历过战火,灾荒,改革,动荡,一直苦苦坚持挣扎着。
明明生在自己祖祖辈辈赖以生存的土地上,只想把日子过下去,却莫名的成了共和国的长子,将来更会成为弃子。
火车慢慢走远,熟悉的景色极速倒退,她想着,或许有一天,还能回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