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话音刚落,一道尖酸刻薄的声音由远及近的传来:“嘿,魏红同志你说谁东西是破烂呢!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她衣服......”
来人是个大圆脸的姑娘,按说这么圆润的长相不应该尖酸刻薄啊。
她看到林珍娜的瞬间,像被掐住脖子的农村大鹅,傻楞半天突然冷哼一声,嘟嘟囔囔的又出去了。
林珍娜低头看一眼,明明今天特地挑了身比较普通的衣服,而且自认为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衣服,没想到这样也能遭人妒忌。
“小同志恁别搭理她,她是秦安安,炕头那个铺就是她的,整天就听她东家长李家短的,有一回,俺说梦话想吃个白面馒头让她听见了,第二天全村都知道嘞,个欠嘴的婆姨呸!”
“听你口音应该陕西那边的吧。”
“俺是汉中人,恁俩呢?”
“我和赵露西同志都是淞沪来的。”
“额地娘哎,大城市啊,怪不得穿恁好看嘞,皮肤也好,恁使啥擦脸呐?”
“就是普通的水乳。”
“啥叫水乳?”
“雪花膏的一种,我出去看看露西,她好半天没回来了。”
知青点由四间茅草屋,一间柴房,和一间杂物房构成。
四间茅草屋一字排开,最左边的大屋是男知青房间,紧挨着的是厨房兼用餐区,当地管这样的屋子叫做‘堂屋’,最右边的两间则都是女知青的房间,看墙体颜色应该是分三次盖的,简陋的不能再简陋了。
林珍娜在院子里慢慢的转悠,不断有知青从屋里出来,或空着手,或拿上一捆柴,不知所谓的在院里晃上一圈又回去。
墙脚堆着大队长让人送来的粮食,三个人的加在一起看起来还挺多。一转头陆家明和赵露西推着板车从远处走来,车上放着两担柴火,一架小方桌和三个板凳。
“珍娜,等急了吧?这回有柴火了,你看想怎么弄。”
“直接开火做饭,今天简单吃点儿煮个面吧。”说完就叫两人就开始搬东西。
“同志!新来的知青同志们。”一个皮肤黝黑青年喊住三人。
林珍娜眉头微皱以为他是来找茬的。
“请问有什么事吗?”
“同志你好,我是知青点负责人刘胜利。”
“刘知青你好。”
对方似乎没有料到知青点负责人的身份在她这不起作用了,毕竟以往的新知青都是主动来巴结自己的,可一想到刚刚那些传闻,刘胜利又有些纠结。
“小同志,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一看就是在开火做饭啊,不可以吗?”
“啊,不是不是,是这样的,新知青刚来没有粮食,按惯例第一顿饭都是由我们老知青招待的,本来昨天准备了迎新,但你们没来......”
他有些说不下去,迎新确实是惯例,可这惯例是要从老知青们的口粮里来出。为了同一批知青迎两次新,别说其他老知青不愿意,就是刘胜利自己也舍不得粮食。
“不用了,我们有粮食,又在村里换了些菜蔬和柴火,马上就要开火。”
“哦,那,那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没关系,我并不介意。”
“那,那你们做好饭跟我们一块吃吧。”
“我们带的东西不多,恐怕不够分的。”
“同志你误会了,也是我没说明白,我们已经在做饭了,我的意思是咱们可以坐下来边吃边聊,对了,自留地里的菜都是我们种的,你们想吃就去摘,厨房你们可以随便用......不过厨房现在用着呢可能得等一会儿,我这就去催催他们。”
“不用了,自留地是你们种的,我们就不碰了,而且我带了炉子和锅用不着厨房,等会我们饭桌上见吧。”
“那好,我就不打扰了,等会给你们介绍大家。”
林珍娜转过身深吸一口气,刚刚的刘胜利眼神算不上猥琐,也绝不是正直人设该有的眼神,说话期间一直在暗暗打量自己,让人十分厌烦。
“露西,我们晚上就简单煮个鸡蛋面吃吧,去把我装调料的藤箱拿出来,再洗几颗青菜,家明负责生火。”
精致的猪猪女孩是不会委屈自己的,简单的鸡蛋面也可以很有复杂的做法。
冷水下入海带和干虾仁,再放入浓缩鸡汤块,面条煮到半生不熟时打几个鸡蛋,最后出锅前十秒烫嫩青菜。
碗底放一点糖,一点醋,一勺辣酱油,分好面条就可以开始放配菜了,金华火腿和黄瓜切丝,香菜沫增味,流心鸡蛋摆在中间的位置,最后撒些白胡椒。
知青的日子过得很苦,这么多人只有一盆玉米面贴饼,一大碗菠菜汤,和切成丝的芥菜疙瘩。
上桌后,这样一碗简单的热汤面立刻引起了众人的瞩目。
“咳!大家都看到了,这三位就是咱们新来的同志,大家鼓掌欢迎。”
林珍娜面带微笑坦然的接受着每个人的审视,在座的有六个男知青,五个女知青,除了红烧肉男孩和那傻大个以外都挺像农村人的。
“咱们做个自我介绍吧,我们老知青先给你们新知青打个样,我叫刘胜利,来自鲁省,今年二十三岁,下乡五年多了,一直就是咱们知青点的负责人,大家从五湖四海而来相聚在一起实属缘分,往后有学习上的生活上的困难都可以来找我,我一定努力帮大家解决。”
话音一落,陆家明这个傻子竟然带头鼓掌,林珍娜恨不能踩他一脚。
这个刘胜利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心眼子跟藕似的,先打官腔,再用年龄资历来压人,说是有困难找他,等他真找他的时候指不定是什么光景。
别的不说,单看这垫着石头的瘸腿饭桌就知道,半个小时就能换条腿的事,却只是用石头垫着凑合用,他肯定不是自己嘴上说的那种会关爱同志的人,更不可能是个合格的领导人。
忽然,身旁有道隐晦的视线一直在打量自己,林珍娜装作不知,故作认真的听其他知青讲话。
“我叫肖弋,来自京都,今年十八岁,很高兴认识大家!”
林珍娜拳头紧了,人家说了老知青先打样,你个昨天刚来的嘚瑟什么?
长的这么招人还不自知,干什么全程都在盯着自己说话,看不见几个女知青眼睛里要喷火了嘛!
“咳,我叫高栋梁,跟肖弋是发小,我俩同岁从小住邻居,小丫头片子,你叫什么啊?”
“反正不叫没礼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