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各位大人,这样一份餐食,应该是多少钱一份呢?”陈五四环顾一周问道。
“你这有肉有鱼的,少说得要四五百文吧?”账房先生脱口而出,在这个屋子里,对物价最了解的也只有身为平民的账房先生了。
“还是账房先生眼毒。”陈五四说道,“各位大人看到的这个伙食标准,是五百文一餐,而这个标准的伙食,正是我们兴庆矿上至我,下至普通奴隶的伙食!”
“不会吧,你还真把这帮奴隶当猪养?奴隶都吃这么好,你想干什么?”一屋子的官员的脸上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看陈五四的眼神也像看个傻逼一样。
陈五四没有在意那些不善的眼神,接着说道:“诸位大人有所不知,我三个月前接手兴庆矿时,每月产量才两万不到,而且奴隶们通常吃不饱饭,饿死人时有发生,生产效率也越来越低,产出的铁矿石也越来越少,严重影响了城防营的战斗力,而且越往后越危险。”
陈五四越说越激动:“我临危受命,想尽了办法,包括你们看到的提高伙食标准,让奴隶们尽量健康,才能够更好地干活,产量才能上去。所以你们现在看到每月我们都产量四五万斤,都是因为我让他们吃饱了。我不是为了那些奴隶说话,而是我不这样做的话,这个兴庆矿迟早要完。如果这样也有错,那我甘愿接受惩罚!”
众人听完沉默了好半天,陈五四的理论已经背离了他们的认知,古往今来,哪个官员显贵把奴隶当过人?别说给好东西吃,就是有口吃的都不错了,还要养这帮奴隶,怎么可能。
还是郑知著率先反应过来,冷冷地说道:“口里说得比唱得好听,谁知道你是不是借这个名头从里面搞钱,然后今天端几份饭来当着我们的面表演。”
陈五四不卑不亢地说道:“大人如果不信的话,现在正好是中午放饭时间,尽可以派人前去查看,看看下官说的是真是假。”
郑知著为了戳穿陈五四的话,还真派了几个手下去几个矿区查看,不一会儿,派去的那几个人回禀的事实是一致的:陈五四讲的话确实是真的!
郑知著见折腾了这么久,还是没有抓到陈五四的任何把柄,顿时气得脸都绿了,他还想找些别的借口发难,却被胡稚晖阻止了:“好了,郑大人,事实已经摆在面前了,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
郑知著拿不出证据来,一时有些语塞,只好胡搅蛮缠道:“这…这…总之有人举报这里的账有问题。”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是来找茬的,胡稚晖也不再跟他讲客气,质问道:“郑大人,没有证据的事,你叫本官如何写到调查报告里?难道仅凭你的一家之言?咱大元朝什么时候不讲律法了?你再要胡搅蛮缠,本官可就要上奏朝廷了!”
鲁不台这时也不忘往里头加把火:“是啊,郑大人,本官平日里没有得罪你吧,你怎么老揪着本官不放呢?难道你是对我城防营有偏见?”
胡稚晖的威压效果非常明显,郑知著已经被吓得满头大汗了,连声说道:“下官不敢,下官不敢!”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咱走吧!”说罢,胡稚晖起身便率先出了帐篷。
鲁不台恰到好处地在胡稚晖耳旁说道:“下官在大冶城最好的馆子鹤来楼略备薄酒,还望大人赏光前往。”
“好说好说!”胡稚晖很是开心,笑眯眯地出了门。
与他随行的所有官员都紧随其后,郑知著故意走到最后,用恶狠狠的眼神剜了陈五四一眼,压低声音说道:“咱们还没完,走着瞧!”
等到众人都出了帐篷,陈五四才松了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连灌了好几碗茶。
“大人真是英明,幸好咱们提前做好了准备,要不然今天这关可真难过。您是怎么想到准备这些东西的?”李清源庆幸地说道。
陈五四则是一脸不以为然:“你当真以为他们是来真查账的?只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重要的是过程中,要让他们感到舒服和亲切,不然让这些官老爷不爽的话,没有问题也要给你挑出点问题来。你信不信,一会吃饭鲁不台大人一定还会打点打点那几位上面来的大人,一定让他们这趟出来不走空。”
陈五四的这套说辞,让李清源佩服得五体投地:“大人所言极是,小人学习到了,真是佩服佩服!”
“好了,你就不要取笑我了。咱们吃饭吧,从早上起来到现在滴米未进,饿死了!”陈五四说完便不由分说地从桌上拿了盒饭菜吃了起来。
下午,鲁不台差人到兴庆矿请陈五四到城防营叙事,陈五四跟着来人到了城防营。进到鲁不台帐篷时,他发现鲁不台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陈五四满心以为鲁不台会夸奖自己两句,没想到鲁不台的话像是一盆冷水泼到头上:“今天不错,总算应付过去了。没想到你小子还真点能耐,不过给那些奴隶吃的太好也是浪费。从下个月起,除了正常上交之外,你把奴隶的伙食费压减九成,全部给我送来!”
陈五四以为自己听错了,向鲁不台确认道:“您确定要把奴隶的伙食削减掉吗?这样会出事的!”
“怕什么!”鲁不台有些不耐烦了,呵斥道:“难不成他们还敢造反?造反我也不怕,你当我城防营的兄弟是吃干饭的?”
陈五四还在努力地劝阻:“大人,您可要三思啊。目前的模式才是最好的模式,产量也上来了,奴隶们也都很稳定,一旦打破这种平衡,兴庆矿的产量很可能崩盘的。”
“你就是妇人之仁。这个事就这么定了,我不能看着每个月大量的钱都白白浪费到一帮奴隶身上。你还能不能干,要是干不了,我换个能干的人来干!”鲁不台的话已经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陈五四的脑子飞速运转,他不知道鲁不台又是听到谁的谗言,还是自己本来就是那样想的,这样杀鸡取卵的做法,不出一个月,兴庆矿的奴隶就该起来反抗了。既然鲁不台要一意孤行,自己也劝不住,那干脆不要趟这浑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