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农历29号这一天，苏大龙才从外面回来。
此刻，苏启哲家里的气氛有些诡异。
等张招娣将苏启哲这段时间取得的成就，跟苏大虎合股做生意的事情，以及要带苏启琳去魔都发展的想法全盘托出后，苏大龙就开始一言不发地坐在椅子上抽旱烟。
苏启琳惴惴不安地趴在门后，等着父亲对自己命运的“判决”。
这丫头，从小就挺怕苏大龙的。
爱耍酒疯的男人，试问哪个小孩不怕？
苏启哲倒是没有害怕，他只是不习惯直面苏大龙。
继承自上辈子对父亲的怨恨与这辈子还没破裂的父子情，让苏启哲有些分不清自己应该怎么面对苏大龙。
恨他吧，恩怨是上辈子种下的。
看样子，同样的悲剧这辈子是没法发生了。
可不恨他，那种痛苦的经历又是真是发生过的。
苏启哲真的很难说服自己不去怪父亲！
等了好久不见自家男人出声，张招娣试探问道：“当家的，你倒是说句话呀？”
苏大龙看向苏启哲，愧疚道：“阿爸当初错了，读书还是有大用的，希望你别恨阿爸。”
苏启哲没想到苏大龙会跟自己道歉，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读书这事我并没有恨你，路是我自己选的，混得好不好都是我自己承担。”
苏启哲的言外之意：你阻拦我上大学这事我不恨你，但其他的事情就很难三两句话揭过。
苏大龙没有听出儿子的言外之意，感慨道：“你现在长本事了，阿爸也为你感到骄傲，我跟你妈都是乡下人，见识不够，也没什么能力，给不了你们两兄妹什么帮助。以后，你要多照顾一下妹妹！”
苏启哲生硬道：“这事不用你叮嘱我也会照顾好她，我自己的亲妹妹，只要我有一口吃的，断然少不了她吃的。”
苏大龙以为儿子还在怪自己，低落道：“这样子，阿爸也放心了，你去忙你的吧！”
“嗯！”
简单的对话后，苏大龙就去院子里忙活起来。
两年来，父子两人第一次对话，居然没有超过10句话。
苏启琳跑进来，不敢置信问道：“哥，阿爸刚才那意思，是不是同意我跟你去魔都了？”
“应该是吧！”
苏启哲也是一阵恍惚，他还是不太习惯跟苏大龙这么平静地交流。
“太好了，我可以去魔都咯！我要赶紧告诉小芳她们！”
苏启琳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她要迫不及待地跟同村的小姐妹炫耀这个好消息。
“这疯丫头。”苏启哲有点羡慕妹妹的快乐了。
有时候笨点也不全是坏处，至少活得比别人快乐多了。
还没等苏启哲想好怎么打发下午的时间，苏茂隆就来找他去摸鱼了。
苏启哲问道：“隆仔，你打算去哪里摸鱼？河里吗？”
小时候，苏启哲和苏茂隆可没少在村口的河里摸鱼。
自从去魔都读书后，苏启哲基本上就再也没有体验过儿时的乐趣了。
就是冬天下水，贼冷！
苏茂隆解释道：“不是去河里，是去李婶家的鱼塘，他们家鱼塘昨天才放干了水捉鱼，水里的鱼是捉完了，淤泥里还有很多泥鳅、黄鳝呢！”
农村人家开鱼塘，一般只捉水里的鱼。
藏在淤泥里面的黄鳝、泥鳅，就没那个精力去摸了。
毕竟，要在淤泥里抓鳝鱼和泥鳅可是一件很费体力的事情。
等主人家抓完了鱼，同村的人就可以下塘捡点漏网之鱼什么的。
都是一个村子的，主人家也不会说什么。
这么冷的天气趴在淤泥里摸泥鳅，不仅冷，而且费腰。
说实话，苏启哲有点不愿意遭这罪。
可一想到家里也没什么娱乐的项目，自己宅在家都快闷出病来了。
而且，还要跟父亲苏大龙频繁打照面。
一想到这，苏启哲立马有了决断：“成，那我也一起去吧！”
苏启哲把家里唯一一双水桶鞋翻出来，又翻出了装鱼的鱼篓，然后跟着苏茂隆杀向李婶家的鱼塘。
两人来到鱼塘的时候，2亩多大的鱼塘里已经聚集了十多号人在淤泥里扒拉。
看来，吃得了这份苦的人还不少。
苏茂隆直接挽起裤脚，就这么淌进了淤泥里。
苏启哲可没这么豪放，快速地穿起了水桶鞋。
这东西不仅防水，还能防止淤泥里的石子、木刺把脚划破。
只不过，一踩进淤泥里苏启哲就有点后悔了。
泥巴比较软，拔脚贼费劲。
苏启哲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也只走了几步。
苏茂隆提议道：“哥，要不你还是把水桶鞋脱了吧？你这样根本走不远。”
“没事，你不用管我。”苏启哲有点拉不下面子，也稀脚。
苏茂隆摇摇头，徒手挖起了淤泥。
“呦，这不是苏家的大学生嘛，啥时候回来的？”旁边一个胖大妈扭过头来，热情地跟苏启哲打起了招呼。
“前两天回来的！”苏启哲尴尬一笑，脑子里还在搜索对方的身份。
想起来了，村尾刘家的婆姨，人送外号“胖婶”，人如其名。
胖婶善意提醒道：“大学生，你得把水桶鞋脱了，要不然很浪费力气的。”
苏启哲礼貌表达了感谢。
他总觉得胖婶这一声声“大学生”里，带着点嘲讽的味道。
人家心里估计在揣测：大学生就是金贵，脚不沾泥的。
作为脸皮厚的代表，苏启哲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苏启哲凑过去，问道：“胖婶，你抓了多少鱼了？”
“没抓多少，翻了快两小时才挖了半斤多泥鳅，还有2条鳝鱼。”胖婶将自己的鱼篓递过来给苏启哲瞧瞧。
苏启哲道：“两个小时才搞这么点，确实挺辛苦。”
胖婶乐观道：“有啥辛苦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争取今天搞个2、3斤，过年给家里的娃们加道菜。”
这个年代人的愿望，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先让全家吃饱饭，过年餐桌上再有点酒肉，就是很多人一年到头努力的目标了。
别过胖婶，苏启哲也开始摸鱼了。
“先观察环境，再找洞口和鳝鱼的滑道，鳝鱼喜欢在杂物、杂草下面的淤泥里躲藏，鳝鱼冬天好像喜欢冬眠，一般都躺着不动的......”
苏启哲努力回忆起了前世刷过的某博主抓黄鳝的教学要点。
于是，苏启哲瞄准了岸边的一摊枯树枝，艰难地爬了过去。
很多时候，人们愿意付出辛劳，那是因为有收获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