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等着过检进城,华贵的马车,疲倦的商旅,挑担的农夫,背着书箱的读书人……
盛夏的朝阳伴着蝉鸣升起,时辰一到城门大开。
排在队伍中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随着队伍缓缓前行,车把式是个一脸老实憨厚像的女人,她看着前面持枪把守城门的士兵紧张得直咽口水,手也不自觉更捏紧了缰绳。
“爹,小妹,我们真的到京城了。”
车厢被掀开一个角,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脸,男人也不过四十来岁,但常年的辛劳让沧桑更多的留在了这张脸上。
侯氏探出头来仰望着巍峨高大的城墙,心中又是震撼又是惊惧,他也不自觉的开始咽口水。
“老子我的这辈子真是值了,竟然能到皇城根儿底下来见识,死也值了。”
说到死,他就想起早死的妻主,神色也黯淡下来。
“她娘啊,你怎么就死那么早,没享到咱呈儿的福气哦。”
一听亲爹又开始念叨早死的亲娘,车把式也没了刚才的激动。
马车旁端坐于马背上身形挺拔容貌风流的女人闻言眉头微蹙,看似薄情的唇抿出略锋利的弧度。
“别哭了。”
男人侯氏被小女儿一说立马就收了哭腔,还拿袖子抹了把险些落下的眼泪。
“爹不哭不哭,咱们现在可算是有好日子过了,爹就是高兴。”
赶车的女人仰头看着马背上跟她完全不像一个爹肚子里生出来的亲妹妹,“小妹,我们以后真的就在京城了吗?”
半年之前他们还是在离京城千里之远的边陲小镇上讨生活,她继承了母亲的木匠手艺,凭着微薄的收入勉强养活爹和夫郎女儿。
忽然有一天离家三年的小妹回来了,从以前的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摇身一变就成了现在这样一看就是翩翩贵族小姐的模样。
而且还要举家搬到京城来,为了她那三年前就和离的夫郎。
明明,小妹在家的时候根本就不在乎她那三个夫郎,动不动就说要打死要发卖。
是因为妹夫他们现在被家里找回去了,身份也成了他们高攀不起的侯府公子吧?
除了这个原因,江元想不出妹妹会追着到京城来的其他原因。
只是,如今已经不是乡下孤儿的妹夫们,还能跟妹妹过日子?
毕竟,当初侯府带他们走的时候可是写了和离书的,还在官府盖了印。
她觉得,他们现在去找只会自取其辱,怕是连侯府的门都进不去。
爹说的对,妹妹现在有银钱了,再娶个跟他们家相当的妹夫更合适,那侯府他们根本就高攀不上。
但妹妹从小就倔,小时候母亲让她学手艺她不学,说就算学了也发不了财,非要去做生意。
家里攒了本钱都被她一次又一次做生意赔了干净,后来竟然还跟人学了喝酒赌钱败家。
母亲生病借了不少的外债,她还不知道脚踏实,还妄想着做大生意发财。
后来母亲病逝后,她也不知道跑出去哪里,一去三年才回。
坐在马背上的江呈被大姐复杂的眼神看着,她知道大姐的顾虑,也早就做好了打算。
“进城先找个客栈住下,再买宅子,以后我们就在京城了。”
江呈不远千里到京城来确实是为了她那三个已经跟她和离的夫郎,还有她那未见过面的长子。
三年?对江呈来说分离岂止是三年,是数万年。
年轻时做过无数混账事,混账到夫郎带着刚出生未满月的儿子要跟她和离,她都认。
但她在修仙界摸爬滚打斩尊弑魔数万年费尽一身修为好不容易才回来,她得去把夫郎再娶回来。
数万年,江呈见过的男男女女无数,尽管对方再出众出类拔萃,都不是她的夫郎。
孟家三兄弟不论是长相还是性子都不算很好,从前在家的时候她也不见得有多喜欢,喜欢到非他们不可。
就像爹说的,凭她现在的能力和财力,随便都能娶到更合她心意的男子。
但,只有江呈知道,在修仙界随时要拼命的那数万年里,撑着她一次次在死亡边缘又捡回这条命的,恰恰就是他们。
江呈承认她就是个薄情的人,最开始落入修仙界的时候她根本就没有想过多的想过夫郎们。
她想,她要是客死异乡,爹还有大姐和姐夫尽孝。
她想,夫郎们等不到她回去或许会给她守上三年立马改嫁。
毕竟,成婚两年来他们夫妻间也并没有什么深厚的感情。
当初她想娶的只有三儿,模样娇媚性子软听话。
偏偏,母亲给她定下的是孟家那个身高体壮堪比女人,样貌生硬性子也不讨喜只会顶撞她的老二。
孟家还有个打从出娘胎就病弱的老大,病病殃殃随时都可能断气。
最后孟家三兄弟被娘家姨娘们逼迫,都嫁了她。
她不喜老大体弱木讷,不喜老二丑陋倔犟,只有三儿能让她有几分欢喜。
后来在修仙界日复一日的苟活中,她想回家,想爹,想大姐。
再后来,她想夫郎,甚至觉得就算老二那副欠打的混账模样也愈发深刻。
一身伤能养,耗尽的修为能再练,但她怀着隐隐激动的心情回到家却见不到夫郎的时候,那一刻她想抽出刀斩几只高阶魔兽泄气。
狗屁守三年,一年不到就带着儿子跟她和离了回娘家了。
又两年多过去,也不知道他们改嫁没有,她儿子跟着谁?
进了城,随便找了家客栈入住,跟掌柜的打听牙行。
有些事不是有银子就能办,有些事只要有银子就能办。
第二日江呈便带着一家五口入住三进的新宅,然后丢下对新宅好奇不已的四口独自去京城最大的茶楼听曲儿。
从惊喜好奇中回过神的江侯氏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叹气,问大女儿,“元儿,你说咱们就这么到京城来,永安侯府知道了会不会报复我们?”
无数个午夜梦回,江侯氏都望着黑漆漆的床顶想:当初孟氏他们在家的时候他对他们也不算太过分吧?
谁家女婿不被公公教训的?他也没怎么打他们,不算磋磨吧?
但只要一想到当初来接人的那个世子,只对方一个眼神他就怕得腿软。
“我就说不来不来,在咱们长松镇再你给小妹娶房夫郎过日子不也挺好。
那三个没良心的货,眼都不眨半点不犹豫就走了,呈儿还惦记他们做什么?
老二生的不过就是个赔钱货,我江家才不会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