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亭之中,绿色的藤蔓爬满了柱子,一朵朵迎春花蓓蕾初开,争相开放。
“执笔的姿势错了,重来。”
难怪,他写的字像毛毛虫一样难看。
丢她的脸。
南宫修离苦大仇深的皱着眉头,拿着戒尺的她就跟教书先生一样,威严十足,一丝不苟。
他咬了咬笔头,拿着毛笔的手变得犹豫不决。
“握笔时,手和心都要留有余地,不要太僵硬了。”
冰凉如寒玉的手落在了他的手背上,带动他手中的笔在纸上落下了几个字。苍劲有力的字体龙飞凤舞,行云流水,像稀世珍宝一般跃然纸上,让人一看就忍不住想要小心翼翼的珍藏起来。
不过,还得要忽略纸上所写的南宫进宝这四个字的话。
她到底是对招财有多执着啊。
看谁以后养得起她。
“执笔无定法,但要想练出一手好字,基本功不可废。”
“嗯。”
南宫修离浅浅应了一声,眸光在手背上稍作停留。将她带着他写的那几个字的纸张压在了最下面,蘸了蘸笔墨,从基本笔画开始练起。
路过的下人看见凉亭里的画面,都不自觉的放轻了脚步。
如仙童般的小少爷板正身体的拿着毛笔,脸颊上更是沾染了些许笔墨,像个小花猫,可可爱爱的。两只低飞的蜻蜓时不时的落在他的头上,轻轻的扑棱着翅膀,一点儿也不怕人。
另一旁,白衣女子窝在藤椅里,拿着画笔惬意的描绘着什么。她的背后有一棵巨大的杏花树,偶尔飘零的花瓣落在了她的衣摆上,连风也变得很温柔。
太美了,跟一幅画儿似的,让眼睛和心灵都得到了洗礼。
叶霜君满意的看了看手中的画,揉了揉眉心,闭目小憩。
练了快一个时辰的字,南宫修离揉了揉有些酸软的手腕儿。悄悄看向她,见她睡着了,才敢大胆的放下毛笔。
首先声明,他绝对不是怕她。
尊老爱幼,是他优良的品质。
滴溜溜的眼睛一转,他滑着轮椅轻轻的靠近她,小脑袋一歪,哼,他要在她的脸上画个小乌龟。
正要动手,他蓦地看见了她手中的画布,上面有一个小小的人,栩栩如生,却也不是真人,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画法的他惊呆了。里面的小人在练字,脸皱着跟个花卷一样,头上还趴着一只大花猫,花猫的神情十分嫌弃的看着他。
不难看出,她画的是他。
低头看了看身上的小花猫玩偶衣裳,莫名有些羞耻。
“你想做什么?”
清冷的声音骤然响起,吓了他一跳,下一秒,他眼睁睁的看着手中的毛笔落了下去,在她洁白无瑕的裙摆上渲染出了一摊墨渍。
小身子一抖,完了。
“对,对不起。”
他手忙脚乱的擦了擦,结果墨渍扩散得越来越大。
他端正的坐好,下意识的捂着屁股。
“道歉有用的话,还要捕快干什么。”
南宫修离懵了,不会因为这一点小事,她就要抓他去坐牢吧?
“做错了事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把阿娘的这件衣裳洗干净,洗不干净阿娘就把你丢进粪坑里埋了。”
白色的衣裳落在了他的怀里,他简直不敢相信。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她就这样把外衫脱了,还是不是个女子?
“还不快去?”
她挑了挑眉,并不觉得有什么,这古装是里三层外三层,裹得连爹妈都不认识。
难怪古代的女子个个都端庄贤淑,穿这么多衣裳想奔放也奔放不起来呀。
南宫修离气鼓鼓的抱着衣裳离开了,在她的眼里,一点儿也不顾及他的双腿不便。仿佛他就是一个正常人一般,该叫他做什么,他就要做什么。
他以为他会讨厌这样强势的她,但他好像头一次知道了什么是尊重。
内心似乎忍不住的想要依赖她,信任她。
良久之后。
南宫修离看着水桶里的衣裳怀疑人生。
他的手都搓红了,然而衣摆上的墨渍除了淡了一点儿,还顽固不化的停留在上面。
他蓦地想起,南宫家的笔砚都是上等的好货,遇水不化的那种。
他真的会谢!
肚子好饿,他想吃饭。
这些日子他都是跟着她一起吃饭的,一日三餐,餐餐不落。
有道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晴雅阁
“洗好了?”
“嗯。”
他略显心虚的咬紧下唇,爪子已经扒拉起了一个鸡腿。
好香。
(宿主,他可没洗干净,他把你的衣裳剪了一个洞。)
告状,它是专业的。
哈哈(?ω?)hiahiahia,某小孩儿又要被揍了。
“鸡腿好吃么?”
“好吃。”
品味过来不对劲儿的南宫修离蚌埠住了,眸子轻抬,他默默放下鸡腿,伸出油乎乎的小手。
“知道错了?”
“嗯。”
“错哪儿了?”
“不该撒谎。”
“还有呢?”
“我,我把衣裳剪坏了。”
“哦,该怎么办呢?”
她嫌弃的将他油乎乎的爪子拂开,打手心就想把这事儿翻篇,那可太简单了。
“把饭吃完。”
南宫修离忐忑不安的吃着饭,她越是平静,他的心越慌。
还不如刚刚打他一顿呢。
皓日当空,两人出了南宫府。
穿过一片片房屋,视野逐渐变得荒凉。
她要带他去哪里?
小手不自觉的抓紧了她的手臂,她要敢把他扔了,他做鬼也不会放过她的。
“看见了么?”
“什么?”
眼前只有一片绿油油的树林,什么都没有。
“这是桑树,用来养蚕的。”
蚕?
“你今天弄坏的衣裳便是蚕吐丝后加工制作而成的。”
他睁大了双眼,好神奇。
她带着他到了一户农家,买了几十条蚕宝宝搁进了他的怀里。
看着在篮子里蠕动的小虫子,肥唧唧的,软趴趴的,密密麻麻的爬满了桑树叶,他顿时头皮发麻,想要把怀里的篮子扔出去。
“好好养哦,等着它们长大吐丝结茧,缫丝,你的任务就完成了。”
他错了。
他再也不敢做掩耳盗铃的事了。
他不要养蚕,好可怕的虫子。
“以后它们都是你的宝宝了,如果养死一只,阿娘就给你再买十只。”
?
他不要这么丑的宝宝!
他深呼吸一口气,捧着篮子的手都变得小心翼翼了起来。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他可不想他的屋子里被这可怕的虫子占领了。
它们不是宝宝。
是他的爹!
南宫诚:??
回到府中,他将篮子放到了离他床头最远的地方。
它们应该不会爬出来吧?
他仔细观察着篮子中的蚕宝宝,一直在吃,没一会儿,一片桑叶就没了。
可真能吃。
要是桑叶吃完了,它们会不会吃人啊?
他的肉可不好吃。
等等,现在可不是发呆的时候。
明天要小考,他的书还没看完!!
树影婆娑,月光凄凄。
冲天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满地的尸体堆积如山。
“楚楚,快走!”
“爹爹,我不走,要走一起走。”
“你再不走,爹爹就没有你这个女儿。”
“爹!”
“走?今天你们一个也跑不掉,交出密函,饶你们不死!”
大批黑衣人将父女俩团团围住,锋利的剑刃浸满了鲜血。
“一群乱臣贼子,我就算是死也不会交出密函。”
“那可由不得你!”
黑衣人冷冷一笑,目光森寒的盯着小女孩儿。
“再不交出密函,我就让你的女儿命丧黄泉。”
“卑鄙!”
“爹爹,女儿不怕死!”
“我的好女儿。”
“敬酒不吃吃罚酒!”
韩楚楚害怕的闭上了眼睛,韩家上下三十六口人,现如今只剩下了她和爹爹。
“闭眼做什么,还等着白马王子来救你么,带着你爹有多远跑多远。”
冷冽的声音穿透了耳膜,韩楚楚呆呆的望着突然出现的白衣女子。
她以一人之力抵挡住了所有的黑衣人,游刃有余的身姿像月下轻盈飞舞的蝴蝶,美丽的容颜透着一股肃杀之气,只是一眼,宛若仙人一般的女子便深深烙印在了她的脑海里。
“多谢女侠仗义相助,若韩某今日能逢凶化吉,来日必定登门致谢。”
叶霜君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能别废话了么。
赶紧滚吧。
“姐姐你小心。”
那些人的武功甚是高强,姐姐能抵挡住么。但爹爹已经带着她跑远了,而那群黑衣人再也没有追过来。
她相信,总有一天,她会和她再相见的。
“你是谁,别多管闲事!”
“我也不想管的。”
她扬起了长剑,眼若寒星。
狗系统说那个小女孩也是她的小目标之一,而她只需要今日救下她即可,以后小女孩儿的死活她就不用管了。
任务很简单,不过得见点儿血。
“杀!”
刀光剑影之间,招招致命,谁也不敢大意。
月色如血,她重重的倒在地上,侧目,死不瞑目的黑衣人倒了一片。
她缓缓勾起唇角。
人啊,都是怕死的。
曾经,她为了活下去,不知道在生死边缘徘徊了多少次。
所以,她怎么可能死在这里。
眉心紧皱,肩胛处的伤口深可见骨,有些疼呢。
随意找了一家医馆,简单的包扎好了伤口。
回到晴雅阁,她顺势便将染血的衣衫丢进了火盆里。
疲倦的躺在床上,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她问目标人物是谁,结果狗系统回了她两个字。
未知!
人未知,数量未知。
纯粹是走一步看一步。
她的好脾气很快就要用光了呢。
翌日,日上三竿之后,南宫修离也没见到某人。
她干嘛去了?
不是要小考么。
等了许久,按耐不住的他划着轮椅到了晴雅阁。
漂亮的楼阁里,居然一个下人都没有。
“有人在吗?”
回应他的是一室寂静。
他正欲转身离去,地板上一滴干涸的血迹吸引了他的注意。
血?
推开寝卧大门,入目的她,很安静的睡在床上,脸色苍白得如纸一般。
他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如释重负的舒了一口气,吓死他了。小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不烫,但冰得不像正常人的体温。
她是生病了么。
是不是应该要请一个大夫?
算了,他担心她做什么,她死了就没有人管他了。
然而,他觉得有小鬼儿拖住了他,轮椅动不了。
对,应该是坏了。
“进宝。”
她睁开眼,便看见小破孩儿一张纠结的脸。
头疼的揉了揉眉心,大概是噩梦还没清醒吧。
带孩子可真累。
“你,你怎么了?”
“叫阿娘。”
她捏了捏他的脸,她给他当娘他还不乐意了是吧?
他紧闭嘴巴,他死也不会叫的。
“不孝子,要是哪天阿娘死了,估计我的进宝连眼泪都不会掉一滴,真真叫人伤心。”
“你不会死的。”
好人才不长命,她是祸害遗千年。
“人生无常,谁知道呢,或许明天阿娘就死了。”
他狠狠瞪了她一眼,她这人怎么总咒自己死。
哼,不想理她了。
“进宝,阿娘饿了,快去给阿娘做饭。”
她哪里有一点做娘的样子,一天不使唤他,她就不开心。
“你还别不乐意,阿娘这是在锻炼你的厨艺,以后好讨媳妇儿的。听说过没有,要抓住一个女人的心就要先抓住她的胃。”
他怎么觉得这话说反了呢。
“进宝,你舍得阿娘饿肚子么。”
她揉了揉他的小脸儿,直到他满脸通红她才罢手。
“我去做。”
他摸了摸生疼的脸,眼眶里甚至泛出了一点晶莹。
再待在这里,他的脸要被摧残成包子了。
“真乖。”
她下了床,铜镜里倒映着她的身影,脱下外衫,包扎好的伤口隐隐渗出了血渍。眉目凝结,那个医馆的大夫可真不靠谱。
一点一点拆下纱布,寻找针线重新缝合伤口。
系统默了,宿主可真是个狠人。
它看着都疼。
薄薄的细汗挂满了额头,她精疲力尽的趴在桌子上,眸子里多了一道虚影。
黑色的斗篷从头盖到尾,强大的气场仿佛能让时间都静止一般,脸上的血色纹路更是神秘而又诡异。
系统直接黑屏了,一点儿讯号都接收不到。
什么情况?
“好久不见。”
“想要放弃吗?”
“是有一点呢。”
有时候,她也觉得太累了。
但没关系的,她还能再坚持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