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他就知道梁诗尔有个秘密盒子,还故意使坏让他猜过密码,当时沈南风脑子转不过弯猜不出来,但从梁诗尔送他的那本日记中多多少少能猜出来,盒子里都是他们俩在一起的见证。
可现在抽屉里除了盒子之外,还多了一摞又一摞的日记本。
沈南风并不想偷看梁诗尔的秘密,但分别的这十一年里梁诗尔过的如何对他来说具有致命的吸引力,他想通过这些日记本,去走近、去追及梁诗尔与他错过的年岁。
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尖好几次才有勇气翻开第一页。
日记本纸页都泛黄了,整页纸被写的密密麻麻,字里行间连一根针都插不进去。
沈南风凝神一看,瞳孔骤然紧缩。
发黄的纸张上只有他的名字,寥寥三个字,却被人以一种执着倔犟的方式重复了无数遍,第一页满满都是,第二页也都是,第五十页、第一百页……
第一本,第二本……第十一本……
沈南风已经准备好被梁诗尔这些年难熬的生活记录伤到心如刀绞,但没想到这把刀如此尖锐,它迎面刺进心脏里,才一眼,就足够他泣不成声。
临走之前许艺替他搬走了这个家里所有的东西,他从行李堆里翻出梁诗尔送他的日记本,开头几年日夜翻看,后来熟记倒背如流,他看梁诗尔写【SNF,很好、很高、很奇怪。】的时候,就会想起他们雪夜初遇,看他写【希望下一个冬天也能和哥哥一起放烟花。】的时候,会立刻跑去唐人街买烟花放给她,看她写【打耳洞不疼、很暖】的时候,就仿佛穿越回他们第一次接吻时的夜晚。
从前梁诗尔的生活缤纷多彩,她会用彩色的记号笔在日记本上涂涂画画,会贴很多小兔子贴纸,会把写好的内容又划掉,会在每次写到“哥哥”两字的时候在中间加一个红笔画的爱心,她有一段无比开心的时光,快乐喜悦的心情几乎要从纸张里跳跃出来。
可慢慢地,她就没那么开心了,最后几页沾满了干涸的泪痕,沈南风不敢想象她是用怎样的心情写下的最后几篇日记,每一次打开日记本,他都不忍心翻到最后。
他知道这十一年梁诗尔的日子是灰暗的、是不开心的,却没想到自己走后,梁诗尔的世界里只剩下了他的名字。
他几乎一刻也等不了,他转身踉跄着跑到梁诗尔身边,托着梁诗尔的脸轻轻吻了下去。
梁诗尔被落在脸上的泪珠惊醒,双眼缓慢聚焦,身体比神智反应快很多,下意识抱住了他。
“唔……”她摸着沈南风的眼睛,问:“怎么了?怎么哭了?”
沈南风把头埋在她手心里,双眼潮湿,摇头说:“被奶糖咬了一口。”
客厅里奶糖打了个喷嚏,迷惑地抬起头张望。
“啊?”梁诗尔愣了一会忍不住笑起来:“这么大的人还能被狗咬哭了?”
沈南风缠着她,大有不哄哄抱抱就好不了的架势。
“咬到哪里了?给我看看,是不是得去打狂犬疫苗啊?”梁诗尔想坐起来,却被沈南风牢牢抱住。
“你哄我一下,就不用打疫苗了。”
“我还有杀菌的作用吗?”梁诗尔失笑:“三十岁的大宝宝要怎么哄?我不会呀。”
“那我教你。”沈南风终于抬起头,他眼睛都是红的,托着梁诗尔的手说:“你送我个礼物我就没事了。”
“在这等着我呢?”梁诗尔与他手指交缠着,笑问:“行行行,要什么?我原本打算给你买辆车的,但是你又没有驾照。”
“不要车。”沈南风吻着她的指尖,虔诚道:“要你。”
“嗯?什么?”梁诗尔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把你自己送给我。”沈南风抱着她坐起来,月色从窗户外洒进来,温柔地落在他们拥抱的身影上。
“诗诗,我们结婚吧。”
梁诗尔浑身一震,一口气还没提起来就被沈南风伸手捂住了嘴。
“不许说不行,我不要听。”
沈南风吻着她的额头,顺着月光倾洒的轨迹一路向下,吻过她氤氲着水汽的双眼,吻过她柔软的侧脸和跳动着血管的脖颈,偏偏错过了她的嘴唇,最后伸手解开了梁诗尔的睡衣。
捂在嘴上的手终于松开,两人鼻尖挨擦着,沈南风蹭着她的唇角,轻声说:“工资卡给你,每月生活费你看着给,以后少应酬少加班,好好学厨艺,认真干家务,保证努力挣钱养你和奶糖,行不行?”
梁诗尔哽咽着说,“我爱你,哥哥。”
“爱我吧。”
沈南风欣喜地吻着她,梁诗尔很快被他推倒在床上,手指无力地攀着他的肩膀喘气,用了十几年的老旧床垫“咯吱”一声响,整个房间的温度瞬间升了上去。
都说狗听觉灵敏,趴在沙发上咬肉干的奶糖竖起耳朵听了一会,但房内的声音超出了它的认知,最终什么也没听懂,摇着尾巴叼着肉干跑回了它的秘密基地。
至于主人什么的,还是让给别人吃吧。
梁诗尔实在不知道沈南风都奔三了,哪来这许多用之不竭的精力,她捂着腰靠在沈南风臂弯里,浑身低气压笼罩仿佛随时会爆炸,沈南风心虚,赶忙给揉腰捏腿,赔着笑问:“先洗澡还是先吃饭?”
天知道梁诗尔现在有多后悔住在这个没有浴缸的房子里,她站都站不起来,要是被沈南风抱着洗澡肯定又要擦枪走火,当然沈南风是高兴了,苦的累的还是自己。
她叹了口气,曾经眼巴巴盼望沈南风回来的时候,还真是把这茬给忘了。
“几点了?”她问:“楼下饭馆可能关门回家过节了。”
“就在家里吃吧,我去看看有什么菜,给你下碗面。”
沈南风先下了床,蹲在旁边给她穿拖鞋,犹豫着问她:“能站起来吗?还是我先陪你洗了澡再做饭?”
梁诗尔心想你要是进了浴室,咱们今晚就不用吃饭了,赶忙道:“你别管我,赶紧做饭去吧。”
梁诗尔还是第一次看见沈南风用燃气灶做饭,由于他太高了,灶台对他来说有点矮,以前只用微波炉和烤箱倒没察觉,现在拿起锅一比划,感觉视线被抽油烟机挡了一大半。
“要不还是我来吧。”
“不用,你好好坐着。”沈南风并不熟练地点火烧水,还不忘告奶糖的状,“你好好教育教育它,能吃且凶,一点都不乖,今晚不要它睡床了。”
梁诗尔偷笑,她知道沈南风就是一个喜欢吃飞醋的人,只是没想到连一条狗的醋都吃,便故意拉起奶糖的小爪子说:“我们奶糖一点都不凶,最可爱了是不是。”
奶糖顺势往她腿上一躺,翻开肚皮给她摸。
“看看,谁说我们奶糖不好,今晚谁就睡沙发。”
正在掏面条沈南风眉毛一挑,皱着眉叫她:“诗诗。”
“怎么了?”
“我忘记面条怎么煮了,你过来帮我。”
“水开了放进去就行。”梁诗尔逗奶糖逗的正开心,头也没抬:“你不是说你会做吗?”
“失忆了。”沈南风敲着锅铲,面无表情道:“你要是不过来今晚就没饭吃了。”
梁诗尔被他气笑了,放下奶糖,笑骂道:“让我看看你这台机器是哪里出故障了,现在重启了没?”
沈南风一把将她圈进怀里,一边蹭着她的头发一边往锅里扔面条。
“还没到七老八十呢,就用上人形拐杖了?”
沈老先生面不改色心不跳,理直气壮道:“我得提前试试好不好用。”
“不好用也不支持退货,本产品终身绑定。”
“那既然都是我的了,是不是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沈南风往她耳朵里吹气,暗笑着说:“那等会……”
梁诗尔一脚踩在他脚趾上,按住了他不断往锅里加面条的手。
“天天想些不正经的东西,你看看这一锅面,就算把奶糖也加进来我们都吃不完。”
沈南风看了眼那一锅白花花的面糊,脑袋里飞速想着解决方法,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手机先响了起来。
“是骁哥。”梁诗尔从她口袋里摸出手机给他举着,周骁酒足饭饱估计正在剔牙,慵懒地说:“小年夜好啊,在家干嘛呢?”
沈南风还没张口,周骁紧接着道:“懂懂懂,都懂,是不是打扰你办好事了?”
“他没办好事,办坏事呢。”梁诗尔看了眼被凉水泡软的一锅面条,无奈地摇头,问:“骁哥有什么事吗?”
“嗨!我能有啥事啊,这不是一中新教学楼落成了要办庆典吗?班群里在讨论说趁着这个机会年后大家聚一聚的事,就你们两一直没吭声,大家差我来问问你俩有没有空?”
毕业这么多年梁诗尔就参加过一次同学聚会,其余时间不是在首都回不来,就是刚好有公事错过了,满打满算也有六、七年没见过老同学了,沈南风更是不必说,自从出国之后就成了每次同学聚会活在传说里的神秘人物,这次大家从周骁那得知沈南风回国了,都吵着闹着要看看这个大校草变成什么样了。
“你去吗?”梁诗尔捂着电话问沈南风:“不要勉强。”
“你去我就去。”沈南风还在抢救那锅面,并不在意道:“我跟他们不太熟,全当是你带家属了。”
梁诗尔闻言脸颊一红,问周骁:“什么时候啊?我提前把时间空出来。”
“真来啊?太好了。”周骁一拍手:“正月十五,白天在学校搞庆典,晚上在滨江假日酒店聚会,你要是没时间,只参加晚上的聚会也行,到时候让班长发定位你。”
“庆典我也是要去的,一中新教学楼是我设计的,校长上个月就发邀请函给我了。”
周骁和沈南风皆是一愣,电话那头周骁略带尴尬地问:“哥的大可爱现在这么厉害的吗?”
“看来骁哥在国外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着捞金啊。”
“可别损我了,那就这样说定了,聚会上见。”
周骁笑呵呵挂了电话,末了还不忘找补一句:“你们继续。”
梁诗尔差点手机都给摔了,沈南风把好不容易抢救回来的面条端上桌,捏着梁诗尔的脸亲了一口,问她:“什么时候给一中设计的教学楼?怎么你们公司项目简介上都没写?”
“你知道请我做设计,费用是多少吗?”梁诗尔挑着面条说:“我免费给一中设计的,算是我个人的设计作品,当然不会放在公司简介上。”
“免费?”沈南风笑着说:“那你的照片可要被裱起来挂校史馆知名校友墙上了。”
“不收钱是一回事,但我找校长要了个冠名权。”
“嗯?不会把你们公司的名字挂上去了吧?”
“我把你的名字挂上去了。”梁诗尔吸着面条直笑:“南风楼,好不好听?”
“不太悦耳。”沈南风又给她盛了点汤,无奈道:“不要闹,真把我名字挂上去了?”
“不然呢?别说叫南风楼了,我就算是要叫老沈楼也是可以的。”
她把沈南风手里的勺子按住,欲言又止却实在忍不住:“那个……你没放盐。”
沈南风手一顿,举着勺子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把锅往餐桌上一放,泄了气似地说:“算了,别吃了,我还是给你开家餐饮店吧。”
梁诗尔笑的停不下来,沈南风面子挂不住,起身去挠她痒,两个人从餐厅追到客厅,最后沈南风以腿长取胜,抱着梁诗尔扑到了沙发上闹了半天,最终还是去楼下解决了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