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诗尔眼里有波动的水光,连声音也哽咽着,沈南风以为她要落泪,但她只是用力眨了几下眼,居然生生把那些眼泪都忍了回去。
梁诗尔的笑容苍白又无力,她真的累极了,但仍要把心头最后一点血都榨出来,化成一种名为“希望”的东西,继续画地为牢地坚守着。
她要等她的哥哥回来,说好的,十年、二十年,多久都要等。
“我有好久没见到你了,还以为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不肯来找我了……”
她低着头,摩挲着沈南风的手背,轻声说:“哥哥……这次的你比以往梦里都真实……”
沈南风猝然一怔,原来自打他进门起,梁诗尔都当这是一场梦,难怪他不开灯,难怪她看到自己的时候一点都不惊讶。
“诗诗!”沈南风用力把梁诗尔抱住,拉着她的手去摸自己的脸。
“我不是梦!你摸摸我,这真的不是梦!”
怀中人的身体在听到他声音的那一瞬就完全僵住了,梁诗尔急促地喘着气,她不明白为什么从来不在梦里说话的沈南风会突然发出声音,惊慌失措地挣脱出来,被椅子绊倒摔在床上,床头蓝风铃“叮铃哐当”发出一阵缭乱的声响,紧接着她又跌跌撞撞地站起来去开灯,驱散一切虚妄的灯光骤然亮起,她才刚看清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什么长相,就双手捂着头发出一声痛呼,顺着墙滑倒在地上。
“诗诗!”沈南风大惊失色:“怎么了?哪里疼?!”
梁诗尔还没感受到沈南风突然出现带来的喜悦,就被剧烈情绪波动带来的头疼击倒了,这次的疼痛比任何时候都猛烈,连带着手指几乎都要痉挛起来,她冷汗如雨下,拼尽了最后的力气推开沈南风,踉跄着要去拿茶几上的止疼药。
“要什么?你要拿什么?”沈南风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沙发边还有玻璃,他只能绕到另一边去,把药瓶打开问梁诗尔:“是要这个吗?”
梁诗尔连点头都做不到,抓着瓶子就往嘴里倒。
“不行!不能这么吃!”沈南风抢下药瓶,匆匆看了眼说明:“一次一片,来,听话,只能吃一片。”
梁诗尔的症状早就不是一片药能止住的了,药吃下去一点效果都没有,人还是在沈南风怀里疼的缩成一团,很快汗把衣服都打湿了,沈南风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病,不敢加大药量,正犹豫要不要叫救护车的时候梁诗尔状况稍微好了一些,脱力地倚在他怀里昏睡过去。
沈南风心惊胆颤,他怕自己才刚回来,梁诗尔却得了什么重病。
那样他们两个远隔半个地球拼死拼活的努力还有什么意义?
他只能把人抱回床上,一掀被子,里面居然有条小奶狗睡的正香,被他弄醒了“嗷呜”一声跳下来,津津有味地啃他裤腿。
还好是条狗。
他给梁诗尔掖好被角,把狗捞起来,很认真地问它:“你的主人生病了吗?”
这可真是问错狗了,奶糖也是初来乍到,比他还迷糊呢,给不了什么有效建议,只能一人一狗守着昏睡的梁诗尔大眼瞪小眼,沈南风顾自沉默了好久,才把奶糖放下去,自己脱掉衣服躺到梁诗尔身边。
梁诗尔喝过酒,体温很高,沈南风这才意识到她喝了酒又吃药,只怪刚才情况太紧迫容不得他细想,现在冷静下来越发心疼,只能把人抱进怀里轻轻吻着,十一年前他也喜欢这样亲吻睡着的梁诗尔,总是越吻越重,非要把人吻醒冲自己发一通起床气才满足,现在却不敢了,只是蜻蜓点水微微触碰几下。
沈南风扣住梁诗尔的手指,让她的额头抵着自己的心口。
“没事了。”
他说。
“哥哥回来了,以后都不会再疼了。”
天才蒙蒙亮的时候沈南风感觉床震了一下,好像是梁诗尔骤然坐了起来,身边呼吸声很重,片刻后又往自己这边挪了些,脸颊被轻轻抚摸,动作一触即收,隔了一会才又摸上来,像是把自己当成易碎的肥皂泡那样小心触碰着,从发梢到眼角泪痣再到鼻梁,最后滑过他唇角落了一个轻柔的吻,连带着将他的双唇也染上温热。
过了一会儿人又躺了下来,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胳膊,像是怕他跑了似的牢牢箍着,却又不敢太用力,只是躺在他身边便再没动静。
等了一会,还是忍不住睁开眼,看见梁诗尔像被人定了身一样睁着眼睛一动也不动地看着他,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说不上是喜还是悲。
“好看吗?”
梁诗尔还处在惊讶与不可置信的情绪中,失神了片刻,被沈南风摸了摸脸颊,才骤然惊醒,手足无措地点点头:“好看。”
沈南风笑了笑,把人拉进怀里,梁诗尔的腰还是那么细,胳膊一弯,整个人就被牢牢困在了身边。
“喜欢看我吗?”
梁诗尔眼都不眨,继续点头:“喜欢。”
“那以后天天都看好不好?”
身边人不说话了,下巴抵在他颈窝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张嘴咬了一下。
“嘶——”沈南风摸着她的头由着她咬:“会疼,不是梦,放心,想怎么看就怎么看,不收钱,免费让你看一辈子。”
梁诗尔埋着头,湿润的气息洒在沈南风脖颈上,他们静静拥抱着,良久,怀里人才“嗯”了一声。
“要起床吗?”沈南风问她:“不是说今天有工作吗?”
“等一会。”
没想到长大了的梁诗尔还是有赖床的习惯,不仅赖床,还要缩进被子里,只露出一点柔软的发丝在外面,沈南风胸口被她蹭的发痒,伸手又把人捞了起来。
“每次叫你起床你就钻被子。”
他揉着梁诗尔的后脑问:“头还疼吗?”
“不疼了。”梁诗尔闭着眼睛说:“平时不会疼。”
“为什么会这样?去医院检查过没有?”
“以前去过一次,说是神经疼。”梁诗尔忽然睁开眼,语气有些急:“我做过体检,没病!”
“没说你病了。”沈南风连忙安抚她:“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梁诗尔炸起来的毛又慢慢收了回去,想了一会才说:“大四吧?毕业的时候去看过医生,做过核磁共振。”
她小声嘀咕着:“我脑子真没病。”
“我们诗诗这么聪明的小脑袋瓜当然不会有问题了。”沈南风吻着她的额头:“抽空再去一次吧,我陪你,好不好?”
“不去。”梁诗尔推开他:“起床了。”
“就这么起来了?”沈南风跪在床上从背后抱住她:“没有早安吻吗?”
“我还没刷牙……”梁诗尔红着脸穿衣服,她系一颗扣子,沈南风就捣乱似的解一颗,非要把手往她衣服里伸。
“我不介意。”沈南风顺着她腰往上摸:“诗诗最香了。”
“我介意,别弄,快松手。”
“你刚刚明明亲过我的,口是心非。”
梁诗尔跑了,用了十几年的燃气热水器加热不及时,脸伸到水龙头下时被冰的一激灵,她只顾冲冷水平息自己“砰砰”乱跳的心脏,没注意沈南风坐在床边,望着她的背影沉默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