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必须先挪开沈南风搭在她腰上的手臂,然后带着她的拖鞋溜出房去,穿过漆黑的客厅回到自己房间,这整个过程不能弄醒沈南风,不然她一定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梁诗尔咽了口唾沫,轻轻的、屏气凝神的、慢慢握着沈南风的手腕往上抬,睡着的人身体很沉,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自己的腰挪出来,脚还没踩到地,立刻被身后追过来的手环住腰拖了回去。
沈南风半醒不醒,双手牢牢抱着梁诗尔,一边胡乱亲她的头发,一边闭着眼睛哄她:“乖,睡觉。”
梁诗尔贴着沈南风的胸膛,吓得魂都没了,只能感觉一只胳膊环着她的腰,另一只搂着她的背,而她微微曲起的膝盖正好抵在沈南风双腿中间,那么大一个沈南风就把自己当成人形抱枕搂着睡,让她没有半点逃生余地。
完了,彻底完了。
她无比希望自己现在闭上眼睛就不要再醒过来,她实在不知道明天该怎么面对沈南风震惊的眼神,沈南风一定会问自己:“你为什么在我床上?”或者干脆皱着眉说:“把你那些龌龊的心思都收一收。”
梁诗尔欲哭无泪,沈南风的怀抱那么紧,温暖又让人安心,仿佛躲在这里就什么都不用害怕,甚至连她一刻都忍受不了的黑暗,现在也变得旖旎起来。
她好像被人架在火上烤,心里煎熬,身体却不由自主的往温暖处贴过去。
梁诗尔感觉自己快死了。
羞死的。
同一个屋檐下,有人搂着小抱枕睡的香甜,有人被当成抱枕睁着眼熬了一夜,最后天快亮的时候实在熬不住,双眼一翻睡了过去。
早上是沈南风先醒的,五点的闹钟只响了一声就被按掉,被梁诗尔压着的左手已经没了知觉,他不忍心抽出手弄醒梁诗尔,便偷偷亲了一下小家伙的唇角,想陪着她再躺一会。
有些人只是想再睡十分钟,但眼睛一闭一睁就仿佛穿越了,沈南风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七点半,而他的手机正疯狂振动。
他“唰”的一下坐起来,怀里的梁诗尔也骤然惊醒,呆呆坐在床边缓早起的低血糖。
周骁的哀嚎快把他家屋顶掀了。
“兄弟!咱们还是兄弟吗?!”
“我进老师办公室了,他要给我姐夫打电话了!!!”
沈南风默默为周骁默哀,他姐夫是实验一中高三年级数学老师,和他们班数学老师是大学室友,而他亲爱的大姐素来以暴力闻名。
“算了,啥也别说了,是感情淡了。”
“明年今日记得给我烧点纸。”
周骁一抽鼻子:“别了,来生再做兄弟!”
沈南风:“……”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古以来会有那么多英雄好汉折在温柔乡里。
这感觉是挺好的。
伸手摸了摸梁诗尔的小脸,换来一个不太清醒的眼神。
沈南风问她:“醒了没?迟到了。”
梁诗尔低血糖终于缓过劲,看见他的第一反应好像活见鬼,拖鞋都没穿就光着脚跑了。
沈南风手僵在半空。
糟糕,孩子好像吓着了。
沈南风长这么大就没迟过到,唯二的两次全都跟梁诗尔有关。
男生收拾起来快,但等梁诗尔硬多坐了十分钟才出来,这就导致他俩赶到学校的时候已经开始上第一节课,生物老师是个退休后又返聘回来的笑面虎老太太,正站在教室后面捧着保温杯问:“那空着的两个座是谁的啊?怎么今天考试都不来了?”
梁诗尔上到五楼才记起来今天生物随堂测验,她猛一拍脑门,准备趁发卷子的机会猫着腰溜进去,但她忽视了沈南风这个体格猫不猫腰都没啥差别,自己刚溜到一半,门口某个人长腿一跨,面无表情的喊:“报告。”
梁诗尔被生物老师投来的“和蔼”目光钉在了原地。
“哎呦,来的真早。”老太太喝了口茶。
此话一出,当即就有几个女生捂着嘴笑了,梁诗尔无比尴尬,只能慢慢退到门口,跟沈南风一起挨骂。
“你们这样让我觉得生物很没有地位啊,怎么语数外要高考,我生物不用考是吧?”
梁诗尔缩着脖子,老实道:“我错了。”
老太太看向沈南风,少年脸上有明显的挣扎:“下次不会了。”
“拿着卷子到教室后面站着写。”老太太又喝了口茶,嚼着杯子里的枸杞,道:“真是,迟个到都要结伴,不晓得的还以为你俩住一起咧。”
周骁在数学老师那挨了一个早自习的训,看沈南风迟到心里无比爽快,咬着笔帽喊:“他俩就是住一起的。”
老年人最喜欢扯家长里短,立刻来了兴趣,问:“哟,什么个情况?”
“因为他俩是兄妹!”起码半个班的人跟着起哄:“亲的那种!”
什么鬼啊!
梁诗尔刚从沈南风床上爬起来,还没缓过劲就惨遭起哄,此时恨不得以头抢地,拿着试卷缩在墙角面壁,明明大家说的也八九不离十,她却燥的脸红脖子粗。
“真的?怎么我不知道?”老太太特意打量了一会他们:“一个睡过头另一个也跟着睡,还真是亲兄妹。”
这回全班都笑了起来,老太太大发慈悲:“行了,回座位上去吧。”
梁诗尔捂着脸往座位上跑,中途差点撞到沈南风,两个人的运动轨迹在教室里交叉,一个往第一组第三排去,一个往最后一组最后一排去,周骁朝沈南风吹了个口哨:“如果你给我的理由是昨晚泡妹子纵欲过度没起来的话我可以理解,不然咱们就地绝交。”
沈南风拉开凳子:“绝交吧。”
周骁:“……”
你大爷的。
生物老师从教室后面的宣传黑板边抠了一块粉笔头,正中周骁后脑。
“周骁!你生物考多少分啊?还不动笔!”
可怜周同学身心遭受双重打击,捂着后脑悲愤的咬着笔帽写卷子去了,一边写一边暗挫挫用余光去瞟沈南风,发现那个人气定神闲的写着题,一点没有为自己早上迟到害朋友交白卷而自责。
呵。
新时代的塑料友情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