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班学生底子好,讲课从来不费劲,章欣用了二十分钟讲完新课,然后把期末考试的题目挑了几道完形填空讲了,让他们自习,有不懂的上来问。
班里静悄悄的,跟8班的菜市场相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其实8班也能这样安静,那就是放学没有人的时候。
章欣把邹钦叫上讲台,对着他139分的英语试卷直摇头。
“邹钦啊,你自己对这回的成绩有什么想法没有?”
邹钦抿着嘴一言不发。
“我跟你父母也是老同学了,昨天他们就打电话我问你考的怎么样,你这分数让我怎么跟他们开口呢?”
“你妈妈说你表妹才十六岁,就收到十几所国外顶尖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了,她想让你也开始申请,但老师说句不好听的,你这英语水平很悬啊。”
章欣看着邹钦叹了口气,又翻出梁诗尔的试卷给他看。
“新同学是从小城市里转来的,人家那条件不好,平时放听力一个收音机十几个班轮着用,也没有你们这么多课外练习资料,单纯就是把课本上的内容吃透了,上次我跟她说作文写得不好,人家立刻就改了,你看看她这回写的,说是范文不为过吧?148分,就错了两道完形,还是因为有迷惑项干扰。”
“邹钦啊,你是有能力的,老师和你父母都相信你不止这个水平,你现在太急了,做题容易钻牛角尖,还是要好好把心态放平和,正视自己的不足才对。”
直到下课铃打响,邹钦也没说一个字,他揣着章欣给他的卷子出了教室,在走廊最尽头的男厕的里把它撕了个粉碎。
水箱里的水“哗啦”一声从眼前冲过,带着肮脏的分数落进了肮脏的下水道。
邹钦伏在洗手池上,狠狠泼了自己一脸凉水。
他从裤袋里摸出手机,手指上沾了水不好解锁,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用力按压指纹感应区,然后匆匆翻开了今早父母给他发的邮件。
他远在国外顶尖大学任教的父母总是用纯英文给他发邮件,邮件内容绝大多数都是问他“考了多少分?”和“生活费已汇款。”,但今早的不一样,今早是质问他:“为什么越补习越差?”
邹钦手指抠着屏幕上那几个英文单词,力气大到几乎想要把它们从手机里抠出来扔出去,这一封封邮件就像埋葬他的一块块墓砖,他被父母亲手埋在里面,从此不见天日。
邮件页面退出去,消息通知栏显示他有一条新信息。
邹钦没有朋友,给他发消息的是他爷爷——国内数学泰斗级学者。
“得知孙儿成绩不尽如人意,学海无涯,当勤勉自立,书山有路,望加倍努力。”
邹钦重重合上了眼,将手机放到了洗手池里。
冰冷的水淹没了冰冷的人工智能,最后代表人类智慧的产物不敌自然界的侵噬,在水中挣扎着闪烁了几下,最终归于黑暗。
邹钦把手伸进去,握住手机的那一刻,也握住了自己的咽喉。
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才早上五点多,连一向出门比较早的沈南风都还没走,隔着房门听见梁诗尔的手机一直在响却没有接听,思忖了一会还是推门进去了。
梁诗尔侧躺在床上,睡裤没过膝盖,笔直白皙的腿高高曲起压在被子上,褐色的头发被压的乱糟糟的,沈南风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背,轻声叫她:“梁诗尔,醒醒,有电话。”
睡的正香的人皱着眉头翻了个身,把沈南风的手压在了身下,转过来的侧脸上还有两道压痕,迷迷糊糊眼睛也没睁:“睡觉……不吵……”
沈南风是个护短的哥哥,既然梁诗尔说了要睡觉,那就是天王老子来电话了也得等梁诗尔睡醒再说,于是他任由梁诗尔压着他的手,想探身去拿梁诗尔放在床角的手机。
屏幕上显示来电人是许萌,梁诗尔以前跟他提过这是她在津口中学的好友,沈南风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该挂断电话。
梁诗尔半梦半醒感觉自己身上硌着什么东西,伸手就去抓,一摸温温热热的,吓得她一个激灵睁开了眼,面前正是沈南风宽阔的胸膛和低垂的衣领。
只要梁诗尔的视线稍微往下挪一点,该看的不该看的就都要一览无余了。
看到这一幕脑袋差点宕机,梁诗尔吓得一动也不敢动,眼看着沈南风朝自己压低身体,温热的皮肤越靠越近……
然后沈南风拿走了她的手机???
梁诗尔一脸懵逼的撑起身体:“你干嘛?”
“终于醒了?”沈南风把震天响的手机扔给她:“这么大声音,养殖场的猪都该醒了。”
梁诗尔气的发出了一声猪叫,然后用枕头把沈南风打了出去:“有本事你去教教养殖场的猪怎么接电话。”
她翻了个白眼:“几点啦?你还不去训练!”
沈南风笑着背着训练包走了,梁诗尔的手机已经挂断,她没了睡意只能起来刷牙,一边接水一边给许萌回过去。
电话那头许萌已经快上课了,背景里全是背诵声。
“祖宗你终于接电话了!”
梁诗尔闭着眼挤牙膏:“我们七点二十上课,现在才五点二十。”
许萌应该是把手机藏在衣袖里跟她打电话,声音听起来很闷,梁诗尔吐着泡泡问她:“你收到明信片了吗?喜不喜欢?”
“喜不喜欢都不重要了。”许萌非常着急的跟她说:“你是不是在那个学校得罪什么人了?”
梁诗尔睁开了一只眼睛,茫然回答:“没有吧?怎么了?”
“可不得了了,咱们学校贴吧昨晚一夜之间出现了几百条关于你的帖子,说你在学校里跟人打架还考试作弊,指责咱们学校学风不正,老师只知教书不知育人,说的可难听了!你也知道咱们学校那贴吧基本就是废的,也没有管理员删帖,现在你在学校里都出名啦!”
梁诗尔越听越懵,漱了一口水,问道:“我?考试作弊?我能抄谁的啊?”
“就是啊!我也在想凭你的成绩还至于作弊吗?但现在连老师都知道了,早上我听好多人都在说这事呢,这不连忙给你打电话,你是不是得罪了谁自己不知道啊?”
这可真是问倒梁诗尔了,她这才在实验一中待了多久?统共认识那么几个人,非要问得罪过谁,那就只有庞三,但沈南风说过庞三不会再出现了,别人信不过,沈南风的话还能信不过吗?她只能挠挠头回答:“我真不知道啊……”
她弯腰去洗脸,一时没注意打开了冷水,低温让她睡蒙了的脑子瞬间清醒过来,一个模糊的名字浮现在脑海里。
“难道是他?”
“谁啊?”许萌十分担心她,但真的没时间了,只能匆匆挂断。
“有事跟我发消息啊,老班进来了,我先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