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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一只蝴蝶(1 / 1)


左曼庹望着跪在之下面不改色的左曼金,拍案怒道:“胆子大了?为何不按照命令去做,还是,你想谋我的位置?”

“父王息怒。”

让左曼庹冷静下来的倒不是他的话语,而是他那空洞的左袖。

“好啊,那你倒是说说你想做何?”

“巴郡国君来了信。”

“哦?”左曼庹提起了一些兴趣。

那巴郡国,在南朝之南,国土甚至还没他们北域一半大,如此小国,耗费如此大的心力往他们这里去信,所图何事。

“巴郡国同南朝交好,不出一月巴郡国太子便会入南朝商议更多事宜。但巴郡国君拿太子的性命同南朝的静王做了交易,太子一旦死于南朝,巴郡国君便会依照静王指示要求赔地,若不赔则会在西南边境集结兵力,蓄势反攻。”

“儿臣听闻原驻扎在西南边境的威宁将军已死于北境,南朝有能力的将军可不多。”陈勉自不会同意割地,战争一触即发。而他们则要正好趁敌人北境势力疲软、西南大乱之时,将已养精蓄锐好的兵力尽数打出。

若是北境兵力去补西南边境,那他们的胜率……

此一番,必定是胜局在握。

巴郡国国君自知在陈联那里寻不得多少好处。

所以他也要通知一下北域之人,南朝越乱,越好。

“你怎知他所言是真是假?”

左曼庹顺势靠在椅背,将手臂搭在那柔软的皮毛之上,在他眼中,只会谋事之人最遭嫌,手中有武器、有兵力,直接对战便可,拼的是谁“力气”大,方可拿到最后的胜利。

“是真是假,就看巴郡国太子的命了。”

反正不出一月,目前他们一直打的也是拉锯战,双方谁都吃不到好处。

“苍大人,那南朝长公主真如你说得那般貌美?”巴郡国太子贺文格收起帮助巴郡国国君贺添批改的奏章,上面被他画得乱七八糟,贺文格仗着母系权势滔天,凡事敷衍,也有人替他兜底。

简而言之,他只是母族的掌权工具。

“是是是,貌美是南朝长公主最不值一提的优点,太子殿下有所不知,那位长公主甚是聪慧,有她辅助太子殿下您,两国相助,您岂不是如虎添翼、如雷贯耳!”苍九黎体中的一月毒发挥作用了,近几日他总是觉得心悸,难以呼吸。

自南朝归来已过了半月有余,苍九黎时刻不敢放松警惕,他恨不得将太子拴在他背上,他做马,将贺文格驮去南朝。

巴郡国国君贺添并无多大实权,真正的掌权者是贺文格背后的家族。这也是他同静王合作的原因之一。

“苍大人说得本殿都心动了。”

“远不止远不止,南朝女子,多半都容貌出众,太子殿下不知南朝竟有女官吧?”

“什么?女子怎可为官?”若是女子可以为官的话,他母后早就自立为帝了。她在朝,不会被别人戳脊梁骨吗?她在朝,可是还要梳妆打扮一番?

“她是南朝先例,太子殿下若感兴趣,不如同臣一同出发,享受一番南朝的美人美景?”苍九黎见有戏,便一个劲儿地引诱道。

“母后不会同意的。”

“怎不会?殿下撒个娇,国主大人便会同意的。”

“那好,平灵,快些帮本殿收拾。”他抓紧时间要去南朝求娶公主喽。

承乾殿内。

贺文格刚迈了一只腿,一本奏折便迎面飞来。

“母后,孩儿英俊的脸庞,被您砸伤了,可如何是好?”他灵活躲过。

“你怎生得如此蠢笨,连个奏折都批不好。”

“自是母后太聪慧了,半分智慧都不愿分我,再说了,孩儿如此蠢笨,还不是依了父皇?”

贺文格根本就不是她的孩子,谈何分智。

“呵,他?他是装蠢,不像你,是真蠢。”

“母后,孩儿想跟着苍大人去南朝,听说南朝竟然有女子为官?”

“哦?”她凤眸微眯,竟不知南朝有此先例。自她离去之后,她便不再特别关注南朝之事。

“对,所以孩儿想去南朝看看,是否为真?再者,听闻南朝长公主聪慧,估计如母后一般,不如孩儿前去,求娶长公主?待她和亲于巴郡,母后定不会作难。”

“南朝的公主,自不会差。”

她年少时,也是跟着父亲去过一趟南朝的。

“不能碰!”她身后传来少女急切的呼唤。

白瑜的手就这么停滞在半空中,那只翅膀斑澜的蝴蝶在她眼前飞离。

“为何不能碰?你们南朝人真是霸道。”巴郡势力弱小,只能亲自进贡,祈求南朝庇护。如今这宫中,好看之物也不能碰,真是可惜。

“碰了会死的。”

陈予衿只是淡淡地回应了她,便要转身离开。

她并不赞同他们的计划,只是想用自己的方式,让这位来自巴郡的使臣之女活下去。

“为何?”白瑜紧紧跟在她身后。

仿佛今日从她口中得不出答案,她便不会离开。

“碰了,蝴蝶会死的。”陈予衿并未告诉她真实原因,毕竟,谁会想到他们在蝴蝶翅膀上淬毒。

“什么?就是因为如此原因?”白瑜抓住陈予衿的衣袖,作势不让她离开,“不行,你赔我那只蝴蝶。”

她这个人,看上的必须要得到。

“我赔不了你,若你实在想要,那这只手帕送你。”

因着她温柔的话语,白瑜鬼使神差地接下了她递来的手帕,那之上绣着一只如她今日所见的彩蝶,那如网的金色脉络熠熠闪光,翅膀带着浅蓝。

彩蝶飞在海棠花间。

“谁要你这只假蝴蝶啊?”那只手帕闻着有股淡淡的花香,白瑜抬头发现那少女却无了踪影。

再见到她之时,是在宫中晚宴之上。

她是南朝公主?

陈予衿会吟诗作赋,精通乐理,舞姿曼妙。懂谦卑,知进退,白瑜几乎是一瞬间就被她吸引住眼眸,她不似初见那日平淡,而是对着众人侃侃而谈,光彩夺目。

一如那日她想要扑到的彩蝶。

“你是公主?”晚宴结束之时,白瑜在她身后追问道。

她见陈予衿停住脚步,便继续道:“那日白瑜唐突了公主,多谢公主大度,不与白瑜计较。”

“白姑娘不是南朝人,何来唐突一说。”

陈予衿看着她一步步走近,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白瑜望着她同自己般稚嫩的面容,浓密睫毛下,生着一双含春的桃花眼,她眼尾的长睫眨动,并未躲避自己的靠近。

于是白瑜凑到她耳边轻声道:“南朝人,都太卑鄙了些。”

她本以为陈予衿闻言会急切跳脚,反驳自己,却没想到她只是淡然一笑,那好看的眼眸仿佛一下弯进她的心里。

“你不生气?”

“为何要生气?白姑娘并未说错。”他们巴郡国的今日,不就是最好的例证。

“誉秦公主,该回宫殿休息了。”一旁的宫女恭敬出声。

“白姑娘也早些休息。”

有了第二次见面,白瑜便想着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省去那不甚明显的心悸,她想若是陈予衿对南朝态度如此,他们有可能可以利用她,为巴郡谋些该有之物。

“誉秦公主,又见面了。”

“白姑娘早。”陈予衿简单打过招呼,便要从她身侧经过。

“公主这是要去何处?”

“白姑娘有事?”

“无事,只是问问,公主还欠我一只蝴蝶。”

陈予衿要去给德妃请安,她娘原是宫中一名婢女,得了陛下恩宠成了美人,分娩时难产,陈予衿活了,可她却血流不止,狼狈死去。

她因此被过继给了德妃闻韶,德妃膝下只有一子陈俞文,之后因为身体原因无法生育。

闻韶对待陈予衿就如同对待亲生骨肉一般。

等陈予衿见过闻韶归来之际,发现白瑜仍待在今日见面的地方,她坐在长廊,望向远方,百无聊赖。

直到再度注意到了归来的陈予衿,瞧见白瑜忽地站起,陈予衿柔声道:“白姑娘,在等我?”

“谁说的,我看此处风景不错,想多观望一番。”

“那白姑娘,慢慢欣赏。”

眼见陈予衿真的要离开,白瑜赖在她身后,紧紧抓住她的衣袖,坚持道:“公主……还欠我一只蝴蝶。”

“原来如此,那白姑娘跟我来。”

白瑜如愿接近到了陈予衿,只不过她说的那只蝴蝶,是让她自己在之前那只手帕上重新绣一只,甚至摆了一桌的蝴蝶绣样,供她挑选。

“这些都是假的,我想要活的。”

“活的就是假的。”

“什么?”

白瑜根本不懂她所言,只知道她教自己绣蝴蝶时靠近的温度。

他们巴郡一日得不到想要的结果,便一日不会离开南朝。白瑜受到了太多南朝宫人的白眼,她丝毫不在意地走进陈予衿的宫殿,那只蝴蝶,还未绣完。

“为何同你们南朝人讲道理,如此之难?”

白瑜边绣边宣泄自己的不满,那只蝴蝶被她绣得七扭八歪,丑陋无比。

“要用对方法。”

“你说什么?”恍惚间听到了陈予衿的回应,白瑜猛地抬头,没注意手中的针。

“嘶…”

那只本就丑陋的蝴蝶又被染上了红色。

陈予衿闻声赶来,拿了一只干净手帕为她包扎好伤口,白瑜盯着她有些紧张的脸,胸腔里似有只蝴蝶乱飞,她将那手帕连同竹圈随手一丢,带了些羞恼道:“不绣了。”

“那我也不欠你蝴蝶了。”

“为何?我不管,你就欠我那只蝴蝶。”她们之间,仿佛除了那只本就不该的蝴蝶,再无任何话题。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你在说什么啊。”白瑜用那手帕紧紧包住已然痊愈的手指,躲过她的对视心虚道。

少年人善说假话。

“关于巴郡。”陈予衿掷地有声道。

她拙劣的谎言与表演在此刻被她拆穿,宫殿之内就她们两人,白瑜看着她的眼眶有些泛红。

“所以,公主享受我的表演?”

“我会帮你。”

“你们南朝,哪里有好人?”

“南朝政见不同之人很多,白姑娘确定要如此一概而论吗?况且瓜分巴郡、生灵涂炭不是我想要的局面。”若说陈予衿想要何,她想要完全的归属,而不是一时的利益。

“当初,不让白姑娘碰那只蝴蝶,是因为它的翅膀淬了毒。”

白瑜愣神地看向陈予衿。

“你怎么把手帕抽走了!”

“因为,白姑娘的伤口不流血了。”

那…那又如何,她想收着。

白瑜在陈予衿的指导下,得到了她求之不得的东西。

“阿瑜,这下阿爹终于能带着你归巴郡国了。”白潭激动地差点落泪,他这是无愧于巴郡子民,无愧于巴郡国君。

“可以归巴郡了吗?”白瑜初闻之时,翻滚上来的第一情绪竟是不舍。

“对,阿瑜可以收拾了,今晚参加完送行宴,便可归家。”

宴会之上,欢声笑语难少,白瑜只是望向上方的陈予衿,她今日很美,在她注意到她的视线之前,白瑜会提前躲开。

她根本不敢同她对视。

那晚,原定本该离开的她,第一次与阿爹说了谎。

她说她病了,今晚不能走,要等到明日了。

宴会还未结束,她就先出来了,不自觉地走到那些天等待陈予衿的长廊之中,坐下望着宫灯发呆。

那只手帕被她带在身上,虽然,她绣得很丑,可是白瑜莫名觉得那两只蝴蝶,就是她同陈予衿,一只高洁美丽,一只丑陋不已。

“在等我吗?”

熟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你…你怎么出来了?”白瑜有些局促不安。

“跟我来。”

陈予衿将她带去一个荒芜的宫殿,那里像是许久都无人居住,白瑜耳畔全是她的声音:“此处曾是一些宫妃的寝宫,他们都说闹鬼,可我却不怕。”

“幼时,有人想要欺负我的时候,我就会跑来这里,他们都不敢进来,这里就是保护我的地方。”月光被云遮挡,若是以往白瑜会觉得夜晚的此地极其阴森,可如今,她在,哪里都是明媚。

“我……”

“你看,那里有萤火虫。”白瑜想表达心意之时,却被陈予衿的这声打断。

疯长的野草之中,萤火虫发出微弱的光。

白瑜眼见她的唇覆上,双唇亲贴之时,她的脑子当场宕机,直到陈予衿轻轻离开。

她的声音仍在:“我也喜欢,阿瑜。”

“可是我明日便要走了。”白瑜紧紧抱住陈予衿,她以为她表现得不明显。

“我知道。”她们是不会有结果的。

“你还欠我一只蝴蝶。”白瑜执拗地吻着她侧颈反复道。

“只能下辈子还你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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