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柳姨娘就领着嬷嬷丫鬟来到徐如安的院子前。
“如安,该起来梳妆啦!”
院门打开一个缝隙。
隔着那道缝隙,顺着小珍所掌之灯的亮光,柳圆看到徐如安已然将步序繁杂的嫁衣穿戴完整,临近拂晓,一阵清风吹过,她垂下的瀑布般的长发随之起舞。
墨色发丝游弋在极致之红上。
“愣着做什么?快些进屋啊!”
柳姨娘示意小珍推开院门。
然后她揽住徐如安的手臂,“咱们要抓紧时间梳妆,小心别误了吉时。姨娘给你找个好几个能手,争取来个锦上添花!”
“好。”
徐如安眼眶微微泛红,她看着一心为她的姨娘,思绪翻滚万千。
……
梳妆镜前。
少女的中间部分头发被挽成月牙盘在头顶,两侧头发整齐地梳到后方盘成凤髻,留出光洁漂亮的额头,其中多辫辫围绕,后盘于凤髻之后。
嬷嬷们手巧,如此复杂的发型,完成之时竟不到两个时辰。
小珍在前给徐如安敷妆粉、绵胭脂、画黛眉……不多时,还未用首饰妆点,镜中美人杏眸含春,修眉端鼻,颊边梨涡微现。
“二小姐,如何?”
珍珠红玉顶簪发冠插于月牙,珍珠流苏垂于头后,左右插着凤凰流苏步摇,两侧分别用一对花枝排簪和一对博鬓发钗点缀,戴着一双缀着珍珠的红玉金扇耳环。
璎珞挂于项颈,垂于胸前,用多种小巧的花朵穿串而成。
“是不是有些太多了?”
徐如安觉得自己的头仿佛有千斤重。
原来,这就是满头首饰的感觉。
她还是独独钟情于那支山茶花,可惜,找不到了。
“不多不多”,柳姨娘见妆点完成,这才起身,望着此刻美艳不可方物的徐如安,感叹道:“要不是你这头已经插不下了,你看这支金凤钗,这支和田玉簪……姨娘一个都不想放过。”
徐如安:……
远处传来响声,到这里听不真切,直到管家来叫她上花轿。
“快,把盖头拿来。”
一瞬间,徐如安视线就被一片红色遮住。
然后姨娘牵起她的手,让小珍跟在后面,一起往外走,耳畔响起柳圆疑惑的声音:“石桌上的茶壶怎么没了?”
徐如安的院子里有一石桌,自她出生便在,上面有她最喜欢的茶具。
而今只有几个茶杯。
“我收到屋里去了。”她竭力淡定道。
“哦,原来如此。”
徐如安上轿前,柳姨娘本来是要哭的,但一想到她不用被迫嫁给那个糟老头了,她竟忍不住笑了出声。
“如安,此去可别忘了姨娘啊。”
“不会的,我会永远记得姨娘的恩惠。”
“那这样,说到底是我亏欠你,是你救了如川的命,姨娘也没帮过你多少,反倒是你,一直在帮姨娘,咱们有缘再见吧。”
这场婚事便是拂了老太太的脸面,这徐府以后对她来说,更像凶宅了。
“姑娘,该上轿了。”
喜娘在一旁催促道。
“同将军讲讲,这门不回也罢。”柳姨娘趁着她上轿还在一个劲儿地叮嘱。
“但愿。”
梁承影在迎亲队伍的最前端,朿炎脖子上挂着一朵大红绢花,神气地摇来摇去,她看着徐如安上花轿,然后动身向将军府。
周边的围观群众,梁承影都安排了喜糖和糕点。
“车骑将军小小年纪,当真神武。”
“这是徐府的二小姐吗?怎么之前没有听说?”
“怎么没有听说,那是你年纪小,十几年前那可是闹得风风火火的,徐大人又是寻妻又是怎样的,二小姐她那娘也是心狠,孩童尚且年幼,说抛弃就抛弃,听说回老家越乡去了。”
“那怎么闹得如此难堪啊?”
“不清楚,我看大概率是因为她那婆婆。哦对了,当时还有大夫人在呢。”
“再同我多讲些啊!”
“你急什么,我就知道这些了啊!”
……
“老爷呢?”
柳姨娘送走迎亲队伍,就问向身后的管家,那老太太不让如川来送亲,非让他今日去学堂。
徐如媚自是不会到来,那徐之敖哪儿去了?
“回夫人,老爷昨夜归来许是喝了些酒,不知怎么地便宿在了老夫人院前的雅竹林中,今日还吵着说头痛呢。”管家恭敬回道。
“他头痛?我还头痛呢。”
柳姨娘淡淡吐槽,一大家子,故意针对一个徐如安,也真是好意思。
也不怪人家娘一心想远离。
早些年,要不是被父亲骗到徐府,她才不来受这气呢,今日他们对如安的方式,哪日若到了她的头上……不行,她得去打听一下大夫人在哪家庙。
轿子,是徐如安第二次坐。
不同的是,上次是马车,这次是八人抬轿,还有上次坐轿没有出逃成功,那么这次,可以吗?
花轿进门,将军府奏乐放炮仗迎轿,好生热闹。待花轿停好,卸掉轿门,由一名五六岁盛妆幼女迎徐如安出轿,用手微拉她衣袖三下,然后出轿。
徐如安出轿门先跨过一只朱红漆的木制“马鞍子”,步红毡,由喜娘相扶站在喜堂右侧位置。
是时,梁承影进门,站于喜堂左侧位置,也就是,她的身侧。
堂上摆了两把大座,江茉音坐于右侧的一把座椅,而另一把,空着。
拜堂仪式由主香者提醒。
三跪,九叩首,六升拜。
最后是他洪亮的一声:“礼毕。”
徐如安就这样被送入洞房等待,与她一起的是小珍,这是姨娘为了让她心安,她明白姨娘的心意。
“二小姐,将军府当真气派,虽然东西不多,但是可比咱们徐府大多了。”
“是吗?”
徐如安今日看得最多的就是眼前的红色。
“还有这婚房,将军真的是用心布置的,梳妆台,衣柜……应有尽有,而且还都是满的哎,二小姐这是遇到如意郎君了。”小珍打开已被塞得满满的衣柜,不禁开始感叹。
“不要乱动。”
“知道了知道了。”
……
“你出去吧。”
是梁承影的声音。
徐如安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抓紧。
“是,将军。”
小珍走的时候还贴心地关紧了门。
梁承影一步一步走近她,然后用手掀开了红盖头,久违的清晰光景重现眼前,徐如安惊讶于他的作为。
“在这里,没那么多的规矩。家里也没多少宾客,你先来吃饭吧。”她示意徐如安坐到桌前。
“可……”
“那就先饮一杯合卺酒。”
徐如安不是想说这个的,但是将军的酒杯都要递到她脸前了。
她便接下,坐着准备共饮。
又被他制止,将手中的酒换成玉著。梁承影一本正经道:“不可空腹饮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