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曼袭被梁承影在古鲁山一役中生擒,一路颠簸,肩头带着血污,紧紧捆在他脖颈的麻绳也渗进了赤色。
许是发带早早断裂,他几缕黑发贴在脸前,其余多扎成小辫。
秦茫说完走近左曼袭,温柔地用手帮他将贴在脸前的碎发拨开,他瞳色很黑,五官端正俊朗。
“上次见你,是在我五岁之时。”
“月其君,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我从未忘记过你,我一直求我父王去找你,我……”
学了那么久北蛮语言,梁承影能听懂。
“是吗?”
秦茫没来由地笑了起来。
“幼时我总是喜欢跟在你的后面,不管什么都要告诉你”,不等秦茫说完,左曼袭就接着道:“是是是,月其君,我们幼时关系是那么地好,所以你让他们先把我放开吧,我的伤口很疼。”
“只是把你放开吗?”
“月其君,你放我走吧。你相信我,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我们永结同心,再创你阿母那时的两国交好。我保证,一定会让我父王好好道歉。”
“好啊。”
秦茫望向他的目光里,仿佛写满了深情。她亲自给他松绑,然后附身温柔轻语道:“左哥哥,这次你先藏。”
左曼袭闻言浑身一震。
可接下来秦茫的话语又让他觉得是出现了幻觉,“左哥哥,你先回去告诉你父王,然后再来求娶我哦,记得,一定要来哦,我这就把你放了。”
营帐中的众人:?
可毕竟皇帝旨意如此,只能眼见着左曼袭着急打开营帐门,冲出去。
就在他要出去的前一秒,秦茫拿起一旁架子上的弓,向梁承影的方向伸手,后者无奈抽出箭篓里的一支箭递到她手里。
“咻!”
接着是箭头狠狠扎进骨肉里的声音。
“左哥哥,你藏得不好。”温柔的话语里藏着刻骨的恨意,秦茫笑着看左曼袭不可置信地回头。
“为什么…”食言?
“杀了你,才是放过你。”
梁承影识趣地再递上一支箭,左曼袭见状要跑,刚扭过头,就感觉头部像是被射穿了一样,四肢无力地趴倒在了地上。
死死地盯着远方,瞳孔逐渐失去焦距。
“处理一下。”
梁璟交代一旁的李副将。
于是李副将火速找人将尸体拖离,然后梁璟又用眼神示意梁承影安慰一下秦茫,便带着其他将军离开了此营帐。
“秦姐姐?”
“我以为至少会有一丝大仇得报的喜悦。”秦茫将那张弓放回架子上,“可是什么都没有。”
没等梁承影试图安慰,她就陡然转移了话题。
“上次你让我帮忙的事情,已经做成了。随我去看看如何?”
“已经做成了?”
梁承影的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秦茫这次才来一个月不久,就已经将她请求之事尽数完成。
……
“秦医师您来了?哦还有中郎将!”为首的是一位穿着南朝服饰但说着不甚流利的南朝语言的北蛮女子,她面容姣好,眼睛好似流淌着一剪春水,手中拿着治病的药材正打算去熬煮。
“辛苦了,有什么需要我和中郎将帮忙的吗?”
“没有没有,秦医师您教得太好了。还有中郎将,感谢您将我们姐妹救出,给了我们一个机会重获新生。”玛珈磕磕巴巴讲了一大段话,红着脸出去熬煮药材。
玛珈是梁承影在一年前救下的,她本是北蛮一将营里被当作消遣玩乐的工具之一。
她因美貌招致祸端,却又因美貌苟生。
那些人里活下来的只有她。
在梁承影的战事中,玛珈主动将她了解到的情况告知于她,增益良多。她本想将玛珈送往她请求陛下所创的边城——就近供流民生养将息的地方。
可她却愿主动留下与其他女子一同帮治伤者。
这支医疗小队,梁承影再三下令,不准其他将士心生歹意,若是管不住自己身下三两肉,不论军职大小,格杀勿论。
……
待梁璟归朝之时,带梁承影一同进朝述职,陛下亲封她为车骑将军,作为赫赫战功的奖赏,同时开创了广纳贤士的先河:女子也可如男子一般,求功进学。
延续已久的金碧辉煌之下,文武百官之中,梁承影记得那刻陛下的目光,饱含无尽赞赏。
他还笑着说道:“今年新夕,车骑将军留下参加年狩礼吧。”
梁璟回北境了。
临走前,再三交代她要守礼,不可居功自傲。
“爹,承影知道了。”
他好像很怕她会闯祸,近几年也总是会若有若无地交代很多事情,明明他们还有很多时间啊。
年狩礼那天,她娘身体抱恙,是她一个人去的,哦,还有一直陪伴着她的朿炎。
今年参加年狩礼的人很多,虽然她也不知道其他年如何,但确实热闹,王孙公子竟相亮相,为了一头陛下钟爱的鹿争得“你死我活”。
她不惹麻烦,可怎奈何麻烦亲自找上门,好在最后是陛下化解了这场危机,但其他人好像误会了。
甚至丞相还请求她多照拂照拂犬子。
她哪里有那么大的能力,古鲁山一役也是打得一个巧,天时地利人和,一切都恰到好处。
不过年狩礼也有额外收获。
……
梁承影重回北境的时候,觉察到了不对,玛珈的脸上有一道细微的伤痕。她仔细地瞧着玛珈的脸,皱眉问道:“发生了何事?”
“啊,药汤太烫,我不小心伤到了脸,没事的将军。”玛珈眼眸低垂,有意遮掩着伤痕。
她询问医疗小队其他人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们都是支支吾吾,对此不敢发一语。
因此,她去找了季无蛮。这次将军去前线,留他守营。
他在军中,消息一向灵通。
“啊?那个,你问我做甚,我又不是什么事情都关心。”季无蛮眼神躲闪,继续低头喂自己的马。
这匹白马是梁承影去年送给他的,她的战利品,他的生辰贺礼。
一如之前他在那家官驿看到的那般威武。
“季无蛮,你要不告诉我,真的就没人会告诉我了。”梁承影从他手里拿了点草料,跟他一起喂马。
“真是的,告诉你也行,你可不要冲动,大将军已经惩戒过他了。”
“谁?”
“还能有谁?吏部尚书的好儿子赵宝茂呗。”
梁承影记起来了,是郑将军的那个副将,不折不扣的好色之徒,看来全军都已知晓……唯独怕她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