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稚订了后天回程的机票。
罐罐知道要回英国的时候,是很高兴的,抱着妈妈亲了一下。
傅景初得知他们这么快就要走的时候,皱了皱眉,“你见过沈律言了?”
江稚垂着眼皮:“嗯啊,不小心碰上了。”
傅景初松了松领带,他看着她接着问:“为了躲他?”
躲了五年,已经够了。
江稚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傅景初看她像鹌鹑似的不说话也觉得好笑,抬手还像小时候那样揉了揉她的脑袋:“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吱声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江稚抬起脸,睫毛像蝴蝶展翅那般轻轻颤了两下,眼珠黑漆漆的,特别干净漂亮,像是水洗过一样,她说:“我不怕见到他,我只是嫌麻烦,所以想早点回去,那边还有工作没完成。”
傅景初勉强接受了这种说法,不过还是不太赞同。
沈律言这几年的确像是难缠的鬼,躲又不能躲一辈子。
“他与你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
她不想多说。
傅景初也做不出逼她的事情来,“明天我送你们去机场。”
江稚点点头:“好。”
晚上,江稚提前收拾好了行李,准备好了证件。
她订的还是早班机,夜里得好好休息,不然第二天早晨起不来。
刚关了灯,床头柜上的手机就响了。
这么些年,沈律言的号码倒是没有变过,江稚挂断了电话。
沈律言从工作人员那里要来了她现在的手机号,打了很久才打通,对方毫不犹豫的挂了他的电话,似乎生怕和他再扯上点关系。
最后,她将手机直接关了机。
沈律言怔了片刻,房门在此时忽然响了两声。
他走出去开了门,表情与平日无异,平波无澜,神色淡淡。
沈寂然叫了声哥。
“有事?”
沈寂然站在门口,也没要进去。
这两年,连他都觉得他哥是越来越没有人气儿了。
也没见他怎么笑过。
逢年过节,沈寂然都不太愿意带着孩子回老宅来参加家宴,怕哥哥想起往事伤了心,不过他更不可能把善善和孩子都留在家里,硬着头皮也得带着过来,千叮咛万嘱咐两个孩子不要往小叔叔的面前跑。
沈寂然这些年来也沉稳很多,只有在他哥哥面前才会这般,不知如何开口。
“我昨天在游乐园见着江稚了。”
“嗯。”沈律言似乎无所动容,“还有别的事吗?”
沈寂然尽量用轻松的口吻提起这件事,边说边偷看他脸上的表情:“她现在是…”
话没说完,沈律言也猜得到他要说什么。
去游乐园,只能是带着孩子一起去。
沈律言垂着眼睫,轻描淡写:“她结婚了。”
再婚。
生子。
沈寂然听见这话被狠狠震惊了几秒,今天在游乐园看见的那个孩子差不多四五岁的样子,当年江稚出事离现在也不过四五年,难不成那个时候她就有孩子了吗?
“哥…”
沈律言撩起眼皮,面无表情:“没别的事就别来打扰我了,我要休息了。”
关上门后,沈律言发现自己花了这几天的时间,还没能说服自己接受现实。
她已经有了新的生活。
平静安稳。
于情于理,但凡对往事有愧疚之心,他都不应该在明知道她不喜欢的前提下还要去打扰她。
他应该要放过她。
自诩理智的人,如今倒成了最受情感操纵的那一个。
难道他要去当别人婚姻里的小三吗?
不该如此。
*
清早,傅景初开车把江稚和罐罐送到机场。
值机的人不多。
江稚这趟航班不能自行打印登机牌,她先带着孩子去办了值机手续和行李托运,工作人员接过她的证件后,过了许久,忽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是有什么问题吗?”
“您稍等,我这边再查查。”
“好的。”
江稚牵着罐罐耐心的等,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说不上来。冥冥之中总觉得可能会不那么顺利,有些时候女人的直觉就是非常的准确。
几分钟后,机场的工作人员很抱歉的抬起头来对她说:“不好意思女士,我们这边无法给您和您的孩子办理手续。”
江稚抿了抿唇,遇事倒是很冷静,“是哪里出了问题?”
“您的身份证件有问题,暂时不能出境。”
“哪个身份证件有问题?我回国的时候是没有问题的。”
对方僵硬的笑了笑,“抱歉,我没有权限查询,只是确实办不了。需要这边将您的机票退了吗?”
江稚深深吸了口气,“不用。”
后面还有长队,都是这趟航班的旅客。
江稚走了出去,傅景初看她脸色不大好,手里也空空的,推车上的行李都还在,他问:“怎么了?”
江稚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冷静:“今天飞不了了。”
不止今天。
之后也成问题。
“说我证件有问题。”
江稚不认为是她的证件出了问题,绝是有人从中作梗,不让她离开。
只手遮天到这个份上的人,除了沈律言,她暂时也想不到其他人。
江稚带着罐罐又原路返回。
罐罐已经很聪明,“妈妈,我们是不回英国了吗?”
江稚现在越发后悔当时将罐罐一起带回了国内。
她的谎言,瞒不了多久。
她也不可能不让罐罐见人,被发现孩子的身份是迟早的事情。
江稚摸了摸罐罐的脑袋,“嗯,罐罐,我们再等一等好不好?”
罐罐想了想,“妈妈,其实我也没有那么讨厌这里。”
傅景初倒是觉得不回英国也好,要躲的人、心有愧疚的应该是沈律言。
不能指望冷酷绝情的男人有什么真心。
但是至少她不必东躲西藏。
原路返回刚到家,江稚的手机屏幕又亮了。
这一次,她没有挂断。
她捏紧了手机,“舅舅,你先带着罐罐上楼,我打完电话就来。”
傅景初没多问,轻轻松松单臂就将罐罐抱了起来。
房门合上,江稚深深呼吸了两口,接起了电话。
两人谁都没先开口,电话里安静的仿佛能听得清彼此的气息。
江稚扯起唇角,“沈总还是一点儿都没变,还是这么擅长利用权势来欺负人。”
淡淡的语气里,是浓烈的令他接不住的憎恨。
沈律言面色微白,他给自己的所作所为找得借口,连自己听了都会觉得可笑:“英国天气不好,常年下雨,不适合生活。”
江稚压着烦躁,她说:“就算那边有千万般的不好,但是有我爱的人就够了。”
沈律言面无表情咽下喉咙里的涩苦,忍着心头千刀齐齐落下的阵痛,他微抿唇角,“江稚。”
“你回来了,我就不会放你走了。”
他偏偏要她落脚。
哪怕会扎伤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