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出现一个身穿官服的长胡子老头,像是恭候多时,见到我马上正了正衣冠,笑眯眯道:“五十七司恭迎娘娘驾到,娘娘新婚第一天就来视察冥界,真乃体恤部下,下官诚惶诚恐。”
牛头给我使了个眼神,意思是:你看,叫你来这里对了吧。
“您客气啦,我来看看被关押的狌狌。”我现在还不太适应尊称。
老头笑呵呵地拍了拍手,洞里瞬间亮起鬼火,照得满室莹亮又诡异,我这才看清,洞里密密麻麻地分出无数监牢,里面关押着奇形怪状的精怪,大部分我见都没见过。
“这些都是扰乱三界的神兽和有些道行但心术不正的精怪,娘娘,你要看的狌狌就在前面。”老头为我引路。
沿路两边牢笼里的精怪有的正在遭受刑罚发出痛苦的嘶吼声,有的在舔舐伤口,有的盯着我发出‘咕咕’的威胁声。
这里就是个大型斗兽场,随便一个精怪就能要了我的小命,我缩着肩膀亦步亦趋跟在老头身后。
“娘娘不需惧怕,所谓气焰此消彼长,你越强它们越怕,你越怕,它们胆子就越大。”老头挓挲着胡须,眯着眼笑道。
我微微颔首,跟着他来到关押狌狌的牢笼,白无常早笑嘻嘻地守在笼口。
狌狌蜷缩在角落里,有些痴呆,它一见到我就开始发疯了似的嚎叫:“他死了!他死了!”
它说的应该就是它那老公。
“它想用我换你,被府君大人斩杀。”我尽量保持声线平稳。
狌狌突然站起,猛地扑在笼子上,龇牙咧嘴,阴邪道:“你居然没有被它蛊惑,你是什么人?!”
它紧紧盯着我的眼睛,想把我看透,更想从我脸上看到惊慌。
我做了几次深呼吸,淡淡道:“我是府君大人的妻子,上一世我被你丈夫蛊惑犯下了诸多罪过。”
狌狌脸上闪过一丝讶异,喃喃道:“你已经破除心魔,已经破除心魔……”
“是的,现在你没有什么能威胁到我。”我长舒一口气,继续道,“其实我对你的丈夫是有一丝感激的,没有它,我看不到自己的过去,而且,它到死都记挂着你。”
“你们夫妻被冥界的间隙偷放出去,一个遭受天雷被封在枣木中,一个被关在牢笼三十余载任人摆布。”
“冥界虽然将你们关押,但也是你们有错在先,冥界从来没有把你们当枪使,如果你愿意告诉我是谁将你们私放出去的,我愿替你向府君大人求情。”这是我进来时提前打好的腹稿。
狌狌冷哼一声:“看来是个说客,既然它已经死了,我活着也没什么意义,还会在乎你替我求情?”
还是对至死不渝的鸳鸯!
我忍不住大喊:“你丈夫为你而死,你说你活着的意义是什么!你本是洞悉阴阳所有过去之事的灵兽,完全可以顺道而行,却心术不正,被人利用!”
想到上一世的自己,再看看眼前这个狌狌,简直一模一样!
“你少说也活了几千年,心正的话早他妈得道成仙了,怎么会被困于此!”我急得爆了句粗口。
真是的,这么简单的道理还不如我这个凡人想的明白。
牛头和白无常扑哧一声,捂着嘴憋着笑,站在一旁的老头也轻咳一声,捻了捻胡须。
狌狌显然被我催不及防的脏话吓的一愣,继而转到墙角,喃喃地自言自语起来。
“我与你一样,上一世心志不坚被别人利用,堕入东狱遭受了几百年的极刑,你的智慧与悟性肯定在我之上,想必知道其中的利弊……”我语气恢复平缓,推心置腹道。
看它神情呆滞,根本不打算理我,我无力地吐了口气,感觉问不出什么话,打算无功而返。
刚迈了几步,狌狌猛地弹跳起来,双手抓着护栏,轻轻吐了几个字。
虽然声音很小,但在场的几个人都听到了。
“谢谢,我会替你求情的,也希望你好好修行。”我轻笑一声,对狌狌微微颔首。
终于问出来了!
不知道是激动还是被东狱的阴气冲撞,我现在心脏狂跳,双腿有些发软,身形不稳。
“娘娘哎,您真是令我刮目相看呀!”白无常飘在我的身后,大手扶着我的胳膊,“冥界都传府君大人娶的小娘娘肯定温柔美丽,才让他老人家魂牵梦绕三百年,没想到是只会炸毛的小野猫!府君大人惨喽……嘿嘿嘿。”
我白了他一眼,对不起哦,让他们失望了……
牛头也在一旁贱兮兮笑道:“哎呦呦,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发火。”
我有些呼吸不稳,心情烦躁,无心搭理他俩。
“老人家,今天狌狌的事,只有我们四人知道,倘若走露风声,我不敢保证府君大人会不会动怒。”我停下脚步,对着身后的老头笑道。
狌狌就是从五十七司被人偷出去的,谁知道他是不是间隙一党,总要防一手的。
老头用拂袖擦了擦虚汗,点头哈腰道:“下官明白,下官明白。”
牛头憋着笑,鼻环叮当作响。
呼吸越来越困难,我快不行了……
刚走出来,明尘衣袂飘飘地站在司门口,见我脸色惨白,眉毛微蹙,冷冷地瞪了我一眼,我难受地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快带我回去啊!
“温暖,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他抬手将我抱起,飘向东岳青殿的方向,地面上的牛头和白无常捂着嘴朝我挥手。
我顶着小命不保的风险来办案子好不好,连句安慰的话都没有!
离东狱越远,我呼吸渐渐恢复舒畅,弱弱地抬起头看向他,问道:“你怎么样?牛头说你去帮助无毒修复法门……”
明尘下巴紧绷,没有说话,耳畔风声呼啸,清冷的脸庞看不出一丝情绪。
“你到底怎么样啊!”脚一落地,我从他怀里挣扎起来,双手捧在他的脸颊,想看清他哪里受到损伤。
他的手附在我的手背,垂眸轻笑:“我没事,不是说过不让你去东狱吗,阴气会冲撞到你。”
可看他嘴唇有丝丝泛白,没有了往常的红润,哪像没事的样子!
我低下头,负气抱怨地嘟囔:“你不说,那我也不说。”
每次都这样,他什么都不愿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