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穗蹙眉，忍不住想起路上遇见的少年，有些犹豫道：“五师姐，今日路上见到一个人，他手腕上的蛇，我好像见过，就在妙华峰。”
“那蛇什么样子？”百里霁脸色也有些凝重。
“通体黑色，但背上有红色花纹。”
“可能只是长得像吧。”百里霁有些拿不准，“天问宗有护山阵法，外人不可能随随便便进来。”
“我知道怎么确定。”百里霁信心满满，“小师妹，你等等我。”
过了片刻，她不知从哪里抓来一条蛇，捏着七寸在沈穗头上的三花猫面前晃了晃，又让乌云喵了几声。
“哎呀我就说嘛，这只猫胆子小，他就是单纯怕蛇。”百里霁拍了拍沈穗肩膀，“小师妹，别多想了。”
先前风琅也和百里霁提过，西洲邪修把手伸到了逍遥海，甚至敢惦记银丝舫。
但百里霁没当回事，银丝舫怎么了，不就是有点钱的暴发户，才发达多少年啊？被盯上也没什么好奇怪的，那群邪修在西洲啃树叶子啃的，穷疯了呗。
但天问宗号称天下第一宗门，如今的飞花岛和秦家堡还是几千年前从天问宗分出来的阵修和御兽师所建，天底下哪个邪修敢溜进天问宗？
沈穗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疑心了，那少年并无修为，瞧上去就是个凡人。
百里霁心大，拉着沈穗去见了大师姐，顺便邀了个功，暗搓搓踩了风琅一脚，说她不负责任。
“老五，你这些年在玉京做了什么，我还没找你呢，别拿风琅挡牌啊。”穆孤菱声音淡淡，“你荒废了修炼，这次回来，也得上点心才好。”
穆孤菱想起百里霁小时候干过的事，忍不住捏了捏眉心，“不止对自己上心，对弟子也要上些心。”
“不许无故逃课，不许把炼丹用的毒虫放到弟子面前，不许故意炸丹炉玩，不许给别人下泻药，不许当着弟子的面诋毁慈云峰，不许在学宫比赛谁做的丹药更毒，不许——”
“好了好了，大师姐，别念了。”百里霁赶紧打断，“小师妹还在这里，你给我留点面子。”
“行吧。”穆孤菱颔首，开始叮嘱沈穗：“明日上课时，你看着她些，有什么意外，传音给我。”
第二日沈穗卯时到学宫，徐敏凑过来道：“穗穗，听说你跟赫连少主一道去秘境了？”
“是啊。”沈穗有些诧异，他们怎么知道的。
“风琅师姐也去了吗？”徐敏目光灼灼，“你一定要告诉我，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嗯，她也去了。”沈穗话音刚落，就见到徐敏激动地问太史寻要钱。
“我打赌赌赢了，快掏灵石。”徐敏收好灵石后，对沈穗道：“师前辈说，你跟银丝舫的人走了，我猜风琅师姐也在，太史寻就是嘴硬，说不可能。”
“本来就是，她俩不合不是天下皆知么。”太史寻嘀嘀咕咕，说完了就开始怔怔望着窗外，心疼赌输的灵石，直到远远瞧见一个人。
“那是谁？是不是百里霁？”太史寻戳了戳沈穗。
“的确是……”沈穗的语气有些迟疑，她五师姐今日怎么这般温婉了。
“那就是百里师姐，看起来好温柔。”徐敏忍不住感叹。
沈穗沉默，想起五师姐威胁大昭皇帝的样子，和温柔是半点沾不上边。
“在下百里霁。”一身白衣的女子进来，十分简短地说了几个字。
百里霁是整个天问宗中与凡尘纠葛最深的，这些年在玉京，早已习惯了穿玉京的衣服式样，今日的衣裳似乎是玉京儒生们爱穿的。
不似修士，倒像哪个私塾的教书先生。
“既然和我学炼丹，就把陈年书本先忘个一干二净再说。”
而后，百里霁从丹炉开始讲起，光是一个丹炉材质对丹药的影响，就罗列了几十条，一个上午也没说完。
传统的炼丹术里，对丹炉唯一的要求就是够坚固，万年玄冰铁锻造的炉子和万年岩浆石锻造的炉子，没什么区别，统称天阶炼丹炉。
像百里霁这种，第一课不讲基础药性，在炉子上大做文章的，还是第一个。
太史寻听的时候，嘴张了又合，欲言又止。
直到下午，百里霁讲完炉子，又开始讲灵火，不同的火效果也不同。
“师姐，这……灵火不就是被修士注入了灵气的火么，本就因人而异。”太史寻终于忍不住开口，“同一个修士用的火难不成还有不同？”
“自然不同。”百里霁淡淡道：“我曾用明光寺那株菩提钻木取火，用得到的菩提焰炼九转还魂丹，比寻常火焰炼出的纯净不少。”
所有人的表情都凝滞了一下，等等，她刚才说的菩提，是指明光寺那株已有数万年的菩提木吗？
沈穗也愣住了，从某种意义上说，五师姐也算是求知不倦，什么都想试试。
“你们怎么这副神色？”百里霁叹口气，“是我和佛子虚云换来了一截枝干。”
“罢了，这些都不重要。”百里霁看着太史寻，“我知道慈云峰不在乎这些东西，都觉得药性才是最重要的，但有时候，就是这些微不足道的外物，毁了一整炉丹药。”
百里霁想了想大师姐的叮嘱，最终还是没忍住开口：“不要看慈云峰那些几万年前传下来的老古董了，连玉京的太学生都用纸了，慈云峰还让弟子看竹简。”
太史寻想起师叔和师父的叮嘱，乖乖闭嘴，直到离下学还有半个时辰，百里霁终于开始讲第一味药材天宝参，太史寻的眼睛越瞪越大。
徐敏看不下去了，传了个纸条：“你什么反应，控制一下，你看起来能用眼睛吃书。”
太史寻崩溃了，百里霁用短短一天摧毁他的认知，天宝参性热，但能用来炼冰魄丹？疯了吧。
百里霁说的与其他丹修所学出入很大，甚至连最底层的逻辑都违背了，譬如药性相克的药材不能放在一起。
沈穗记得《灵界》似乎提及过，百里霁的炼丹手法特别玄妙，擅长通过药性的相生相克达成制衡，一般人跟她学，一炉丹能成一颗就不错了，但就这一颗，比寻常的一炉丹都要珍贵。